這樣的大家族里,通常為了便于管理,一向都是等級森嚴,人情淡薄。
這在后來人眼里簡直無法想象。
但在民國時代以及剛建國初期,鄉紳的勢力可以說在當地是可以呼風喚雨的。
哪怕是1953年頒布了婚姻法有明確規定一夫一妻制,但由于東南省地處山區,政令不通下各種習俗一直延續到七十年代末。
黃雅娟正是黃家家主黃邵英的一個妾室所生。
按照黃家的宗室規矩,黃雅娟在成年后必須嫁給宗室內的旁支子弟。
女子無才便是德。
讀過書上了學的黃雅娟,在新社會之中,又怎么肯接受這種家族內部的通婚。
姻緣巧合下,黃雅娟跟趙東來走到了一起,等黃家知道的時候,趙江川都已經呱呱落地。
娃都生了還能怎么辦。
哪怕黃家一百個不愿意,也只能選擇了默認。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何況還是黃雅娟這種‘離經叛道’的異類。
黃雅娟付出的代價就是放棄原本的富裕生活,并且被黃家從家族譜上永久抹除姓名。
這一切,趙江川從小就聽母親講過。
后來破四舊的大勢橫掃全國,在大時代之下,黃家算是又認回了黃雅娟。
但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再也不可更改,黃雅娟的跳脫成為同輩之中的反派標桿,除了可以保留姓氏外,家族內幾乎沒有人愿意跟她來往。
否則以黃家的實力,黃雅娟也不至于還要到工廠上班。
這在早些年的東南省幾乎是難以想象的,女人,就是相夫教子的,很少很少會有女人會出去拋頭露面。
如果不是家里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沒用幾個女人會選擇出去工作的。
各種原因下,趙江川對于自己母親的娘家人自然是不待見。
這種親戚有或者沒有反正都沒什么區別。
趙江川的臉色很差,為什么黃雅娟心里也很清楚。只是對于黃雅娟本人而言,她心里對于黃家在感情上是很復雜的。
那里是生她養她的地方,那里是她前半生長大的地方。
人終究是一個群體性動物。
被驅逐出家門的那種孤單,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受的。
那種有家不能回,有親人不能見,被親人排擠的感覺,會讓任何一個人就像是被世界遺棄一樣。
那種出生之后二十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會輕易就割斷了,不然她后來又哪里會死皮賴臉非要回去認祖歸宗。
黃雅娟強打起笑容,她安慰道。
“小川,快跟你大舅和小姨打個招呼啊。”
作為一個可以算計人心的人精,趙江川很明白黃雅娟對黃家的那種感情。
那種割不斷理還亂的情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
趙江川無奈的翻了翻眼皮,自家老媽一臉為難的樣子,幾乎是只差開口求他了。
“小姨,你來了啊。”
這一聲小姨,趙江川喊的還算是誠懇,因為在那只有他知道的過去,看上去一臉冷漠的黃安晴,卻并沒有一直冷漠下去。
在趙東來和黃雅娟相繼自殺之后,黃安晴曾帶著一筆錢找到了趙江川。
整整一百萬。
這一百萬,也算是當年趙江川最早的起步資金,也是有了這一百萬,趙江川才在金融市場里買到了足夠的經驗。
盡管那時候的黃安晴,臉上就跟現在一樣冷漠。
冷漠的就像是看著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不過那份情,趙江川還是記下了。
然后…
趙江川就不動了。
黃雅娟急了,趙江川的反應慢半拍,讓她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畢竟黃永和才是黃家下一代真正的話事人。
“還有你大舅啊,快喊….”
大舅?哼。
趙江川看了一眼比他母親還要年輕的大舅,輕輕吐了幾個字。
“他算是個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