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五氏朝中無人,家主都得服役納賦,就更別說做保護傘了。所以他家對失地農民的吸引力不大,土地多是靠兼并里中異姓,日積月累所得。
“不行,田租是萬萬不能加的。”
第五倫搖頭反對,佃農和租地種的貧苦族人終年耕蕓,所得不足以自存,只是勉強維持生活的樣子。
更何況,這殺雞取卵的行徑,會讓第五氏失去比糧食更重要的東西:人心。
“糧食的事不急,讓孫兒慢慢想辦法。”
第五倫提了他早上查視察倉庫時注意到的事:“我見倉中鐵農具多有剩余,欄中耕牛也多出幾頭。”
豪強通過剝削完成了積累,若是放在前漢,自然是要繼續兼并買地,可受新朝王田令所限,地是不能公開買了。既然土地規模被鎖死,多余的糧食便用來換取耕牛、鐵器,往精耕細作上想辦法。
可普通農戶就沒這條件了。
“我昨日回來時,見有人已開始耕地為種宿麥做準備,因為沒有牛,只能二人耦耕。”
所謂耦耕,就是一人在前拉繩,一人扶犁在后。然而有農諺云:秋耕欲深,春夏欲淺。種宿麥就是要深耕,貧苦的農夫只能頂著烈日,拉著犁用力耕耘,步履艱難。
更要命的是,第五倫見到不少人家的犁刃,居然是木頭、石頭做的!
這讓他頗為吃驚:“不是說秦漢已是鐵器時代了么?怎么還有人在用原始社會的工具。”
這鍋還是得由王莽新政來背,新朝效仿漢武帝,實行了“五均六筦”之策,大概內容就是鹽、鐵、酒等六種商品,必須由官府經營專賣,私人開采售賣便是犯法。
初衷可能是想打擊控制礦山私鹽的豪右,但不管初衷多好,也得靠人來執行啊。挺好的想法,落實到下面就成了惡政,給百姓帶來很大麻煩。官府鑄器粗劣難用,鐵器越來越貴,十年下來,不少人已經被迫用回石頭、木頭了。用千年前的生產方式,生產效率能高才見鬼了。
第五倫看在眼里,頗為感慨,此時便提議道:“大父,今年秋耕種植宿麥時,可否由大宗出面,將我家多余的鐵器和耕牛借給里中貧苦族人使用?”
“小郎君!”
第五霸還沒表態,專管族中農事的第五格就先叫了起來。
“彼輩雖多為同族,卻是自耕小農,不租大宗的地,就算收成再好,也不給我家交田租啊,何必管他們!”
“再者,耕牛雖多,但馭使太頻繁可是會累壞累瘦的。鐵器亦然,深耕時磕磕碰碰很容易破損。租用都是虧本,更何況白借!”
小郎君昨日才讓了一個太學名額給他人,如今又要借牛、犁,莫非真如昨日老家主罵的,是個敗家子?
通過昨日之事,第五霸倒是看清楚了,孫兒胸中自有溝壑,看似心軟的舉動,背后卻有深刻的謀劃,他止住了族人,問第五倫道:“說罷,你又有什么主意?”
第五倫道:“我只是想通過借牛、鐵,讓各家快些結束秋耕種麥。”
有首春秋時的詩《七月》就唱過:“一之日于貉,取彼狐貍,為公子裘……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八月剝棗,十月獲稻,為此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