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閑著也閑著,倒不如跟揚雄將這方言之術粗略了解下,多一項技能好過沒有,以后可以說一句:沒人比我更懂方言。
最起碼,夸人和罵人的話得知道。
見揚雄久久不言,第五倫笑道:“莫非子云翁不舍得?”
“非也。”揚雄搖頭:“只是想起,伯魚是第二位對這學問有興趣的人。”
“哦?第一位是誰?”
“當朝國師,劉潁叔。”揚雄露出了苦笑,不再想提這件事,他還是習慣稱呼國師曾經的名字:劉歆。
二人一起做過黃門郎,曾是莫逆之交,一起交流學問,抨擊前朝成哀的黑暗政治,又同時被周身散發著儒家理想之光,儼然周公再世的王莽吸引住,甘心受他驅使。
但隨著年紀漸長,隨著新室的種種弊病顯現,二人理念相左,居然反目成仇了。
劉歆曾嘲笑揚雄自苦創作,說他所寫的簡牘文書,以后要成絕響,世人不會理解,而要拿去當醬缸的蓋子。
可劉歆又覬覦揚雄的《方言》,隨著前年劉歆寫信威脅索要,而揚雄回信說出了“縊死以從命“這樣的話后,二人徹底鬧掰,自那之后再無往來。
揚雄不愿再多提及老友,只打起精神來,開始給第五倫傳授學問。
他前腳才支使王隆去翻閱辭賦自學,對第五倫卻極上心,找來藏在家中的方言一書,耐心地說教。
“這天下方言,大致可分為十四區域。”
“秦晉為一系,梁及西楚為一系,趙魏自河以北為一系,宋衛及河內為一系,鄭韓周自為一系……”
……
常安城郊的太學區舍處,剛來報到,準備在此游學一年半載的劉秀,正在面臨一場刁難。
“你這前隊人,名字叫甚么不好,偏要叫劉秀!這不是讓吾等為難么。”
來為他們登記名冊的博士弟子趾高氣揚,手持木牘毛筆,對劉秀、鄧禹等人呵斥起來。
前隊,是王莽更改的南陽新名,南陽人都覺得難聽無比,好好的南方大都會,一下子變成里閭小村的感覺。
可卻又沒辦法,與他們同病相憐的還有河東、河內、弘農、河南、穎川,六個難兄難弟被湊成了王莽的“六隊郡”,緊緊圍繞著改名為“保忠信卿”的洛陽城。
但劉秀萬萬沒想到,新室改名居然改到自己頭上來了。
原因無他,博士弟子說,國師公就叫“劉秀”,二人重名了,于是他要求,劉秀平日里愛怎么叫怎么叫,卻得重新想個名記在薄冊上。
鄧禹年少英才,有些不服,辯駁道:“只聽聞天子登位,布名于天下,四海之內,無不咸避,卻沒聽說過要為四輔三公避諱啊。”
聽說國師公原名劉歆,正是為了避漢哀帝的同音名,才在二十年前改稱“劉秀”。
如今卻是少年變惡龍,要將改名強加到別人身上了。
鄧禹還是嫩了些,論掌故,哪里敵得過這些博士弟子,卻見那弟子冷笑道:“前漢時還真有為外戚避諱的,禁中者,門戶有禁,非侍御者不得入,故曰禁中。新室文母太后之父,大司馬陽平侯名禁,當時避之,故從此以后皆曰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