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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先欠了馬援一個大人情。”
走出縣寺后,第五倫松了口氣,這樁事好歹有驚無險,他立刻去給等候在外的第五霸、景丹等人報喜,卻又聽到一陣哭嚎。
回過頭,卻是鮮于褒的家眷,在他做縣宰期間,住在寬大的縣寺后院,享受君侯般的待遇,如今卻在官吏逼迫下,被攆出了縣寺。
自家的事了后,第五倫才顧得上關心別人,受賄算什么罪?
還是那個說服屬下不要996,休沐日趕緊回家抱老婆孩子的左馮翊薛宣。
薛宣在任時,本郡的池陽令舉獄掾為廉吏,薛宣還沒來得及征辟,卻有人告發獄掾收受囚犯家屬賄賂。
這也能舉廉?薛宣大怒,責讓督郵徹查,最后發現是獄掾的妻子收錢,共一萬六千,獄掾并不知情。
但即便如此,仍以“家私受賕”之罪,取消了廉吏資格,還要追究責任。在輿論與律令的雙重壓力下,那獄掾慚恐自殺。
若是不自殺,恐怕不但丟官,夫妻二人皆要受笞刑。
而鮮于褒收的肯定不止這個數,若是嚴查,重者棄市,還要抄家,他的家眷大概率淪為官奴婢。
由此可見,不管漢朝還是新朝,對貪污受賄懲罰力度還是大的。但第五倫所見,全郡清廉的恐怕就張湛、景丹等寥寥幾人,其余皆視受賄為家常便飯,直到王莽忽然來了這么一出,頓時炸窩。
更讓第五倫沒想到的是,作為本郡清官的代表,景丹居然對鮮于褒這貪官頗為同情。
第五霸等人回家去了,而第五倫還要留在城里以觀后效,仍是在景丹家歇腳,進門后,景丹喟然長嘆道:“也不能全怪鮮于褒。”
“在本朝,家境不好的官吏若不受賕賄賂,是真活不下去。”
說起親身經歷的那段日子,景丹話語里帶著苦澀:“從始建國二年起,直到前年六月,整整六年半。天子以‘制作未定,國用不足’為由。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俸祿”
啥,王莽連工資都不發?
第五倫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腦子里只閃過一個詞。
“用……用愛發電?”
……
“前漢時,薄吏祿以豐軍用,小吏俸祿本來就低。”
不管哪個朝代,基層工作者都不好混,西漢官員的俸祿,從號稱萬石的三公,到縣里百石以下的斗食佐吏,一共20多級,越往基層,俸祿也越薄。小吏拿著微薄的薪水,養家都困難,還要干著最累的活兒,地方政務自然是懈怠了。
漢宣帝時為了解決小吏入不敷出,還給百石以下漲了一次俸祿,漲幅高達50%。
可到了新朝,卻開了一次倒車。
在景丹細細解釋后,第五倫才知道,這新莽的官吏們,也不全是用愛發電,為了不讓他們餓死,朝廷還是會發點東西的。
自公卿以下,官員每月有綢緞一匹,吏則有一到兩匹麻布,若是換成錢糧,勉強夠三到八口人活,再多就不行了。
景丹道:“比起前漢的俸祿低了何止一半,天下官吏怨聲載道。我在老家還有幾頃地出租,尚有衣食,可無地的小吏就難了,有人身為曹掾,竟十月無被,夜臥蒿束,何等凄慘。”
“甚至有的里附城,貴為關內侯,卻因俸祿不足以養家,便在常安城內為人做庸保。”
于是侵漁百姓之事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