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東出者,則是去了夫余、高句麗兩國。
本來那高句麗建國日淺,只被漢朝封為侯,也不存在貶號。但王莽在籌劃進攻匈奴時,征調高句麗和貉人出兵。結果高句麗人入塞后,聯合穢貉反叛,殺了遼西大尹,王莽大怒,遂令嚴尤征討高句麗。
新朝對四夷的戰爭基本都是敗仗,唯一一勝,就是嚴尤這一路,他誘斬高句麗侯高**,迅速結束了交戰。
盡管東北邊境貉人犯邊難以遏制,但嚴尤好歹為朝廷挽回了一點尊嚴,王莽遂改高句麗為下句麗,這蕞爾小國只能忍氣吞聲。
憑借此功,嚴尤成為三公之一的大司馬,名義上全國最高軍事指揮,被視為天下名將,與大司空王邑齊名。
嚴尤在與揚雄談事,第五倫不好打攪,只與師兄侯芭遠遠看著,他偏頭問道:“大司馬與夫子有交情?”
侯芭道:“大司馬祖籍也是蜀人,乃秦時樗里子之后,伯魚可知嚴君平?”
嚴君平,前朝元、成時人,蜀中名士,不是儒生,卻是道家,作《老子注》、《老子指歸》十萬余言。
嚴君平也是揚雄的授業恩師,算起來,應該是第五倫的師祖。
侯芭道:“大司馬乃是嚴君平遠親,故與夫子相識。”
但也就是泛泛之交吧,畢竟第五倫從沒見他登門過,揚雄落魄之際,這位大司馬也不見伸出援手。
卻見嚴尤和揚雄越是深談,二人情緒一會慷慨,一會低落。
少頃,嚴尤起身,揚雄要送,第五倫連忙走過去為夫子推輪椅。
離開揚宅前,嚴尤一對白黑分明的瞳子看著第五倫,卻問他道:“汝想學兵法?”
第五倫應諾后,嚴尤復問:“為何想學?”
這真是個直擊靈魂的問題啊,第五倫總不能說:“俺想學兵法,是為了以后造你家皇帝的反用!”
他只能模棱兩可地應道:“四夷犯邊,天下不安,羽檄爭馳無少停歇,大丈夫豈能久事筆硯間,當效傅介子、陳射聲,為國赴難。”
“假話。”嚴尤卻不愛聽,搖頭道:“如今非是四夷冒犯中國,而是中國無故侵凌四夷,能讓邊塞平息的,絕不是刀兵。”
這位大司馬卻有一顆反戰的心,嚴尤又對揚雄道:“子云這弟子連這點都看不清,果然需要學兵法啊。這樣罷,你有閑暇時便去大司馬府,我有《吳孫子》《司馬法》《六韜》等,可借你一觀。”
第五倫作大喜狀,應了下來,亂世將至,他以后肯定是要帶兵打仗的,總不能靠前世玩“低端戰略游戲”時那三拳兩腳的微操打江山吧。兵法教不了具體戰術,卻能讓人提高戰略素養和對戰爭的認識,不可不學。
等嚴尤走后,第五倫又好奇詢問輪椅上的揚雄,嚴尤來作甚?
揚雄也不瞞他:“先前匈奴老單于死,新單于不是派了使者來求和親么?”
“天子派了寧胡閼氏(王昭君)的侄兒、和親侯王歙去迎匈奴使者入常安,朝中對匈奴國策可能會有變化,于是大司馬特地上門咨詢我。”
“匈奴事,問夫子作甚?”
這話揚雄可不愛聽了,拍著輪椅的把手怒道:“你這孺子,真當老夫只知道飲酒作賦?也太小覷我了。且讓你知曉,成哀年間,但凡有匈奴事,成帝、哀帝必召我問對!”
第五倫確實不知道揚雄會這個,他還真是塊寶啊。
一旁的侯芭卻是知曉的,說道:“前朝哀帝建平四年(前3年),匈奴單于上書請求來朝。有人說,匈奴單于每次來朝見,都沒有好事,比如宣帝黃龍時、元帝竟寧時,單于南下后,沒過一兩年二帝就駕崩,或許是胡巫使用了厭勝之術。”
“當時哀帝正好患疾,有些害怕,便詢問朝中公卿,彼輩都認為不必再讓單于入京,反正接待要虛費府帑,且讓他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