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我家從此以后,又有地了!”
眾人在田地里耽擱了太久時間,門下循行最后不耐煩地催促他們上來,和鄉吏一起,將五十多個本地農夫介紹給了他們,讓新地主和佃農打個照面,他們的往來,也就僅限于此了,屯田校尉的官吏,以及第五倫在武安縣組建的新官府會包辦收租等事。
秦禾也就此見到了給自己種地的佃農,一個頭上裹著青幘的褐臉老農。
秦禾不像一些袍澤那般,做了小地主后趾高氣揚,還記著自家也是過過苦日子的,恭敬地朝老農行了軍禮。
“我叫秦禾。”
關中話,身在魏地的褐臉老農當然沒聽清楚,只板著臉,不屑地看著秦禾與他的袍澤兄弟,最后拗不過官吏在場,只隨便一拱手道:“武安民。”
關注公眾號:書友大本營,關注即送現金、點幣!
……
武安是復姓,據說亦是李牧的后人,也有說法,說他們是秦武安君白起的后人。
武安民傾向于前者,在做著李氏佃農那段時日,他對這份淵源是頗為自豪的,將其作為炫耀的談資。
“許多代人前,我家也姓李,和李公是親戚呢!”
雖然,現在已經淪為佃農,耕豪民之田,租稅什五,日子過得也不好,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
但武安民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甚至還對東家頗為感激:“若是沒有李公兄弟憐愛,吾等連這幾十畝地都沒得種,只能做流民,餓死溝壑中!”
所以他賣力種地,雞鳴就起來干活,不為自己多得點糧食,只為對得起東家,用后世的話說,這就是福報啊!
而與甿隸們做活休憩之余,武安民甚至會指點著周邊廣袤的田疇,自豪地告訴他們:“從這到那,上萬畝地,都是李公家的!”
雖然李能兄弟從來沒正眼瞧過他一下,甚至都不知道幾千名佃農中有這樣一位存在,但不妨礙武安民早晚都將自己的血統、東家的恩情掛在嘴邊,每逢節慶,就朝李氏塢堡方向稽首磕頭,心懷感恩。
直到李家轟然倒塌,被第五倫攆跑。
武安民的世界也幾乎塌了,若非兒子攔著,從來沒受過李家恩惠的他,差點就要一個人拎著草叉去追隨李氏跑到趙地去,好說歹說才留了下來。
“也對,我要為李公,守住這片田疇,等他回來啊!”
而對新來的地主,武安民是嗤之以鼻的。
“一個人只占了三四十畝,也好意思叫豪民,也好意思收租?”
瞧他們和自己沒什么區別的粗糙面孔,那與老農無二的沒教養憨笑,在田地里或坐或臥的癡傻,甚至還有人愿意親持鐮刀農具下地干活,武安民就感覺到嫌惡。
豪民地主,應該高高在上,讓自己憧憬艷羨而不可及,怎么能和佃農一樣呢!
哪怕門下循行和鄉吏作證,給豬突豨勇和佃農立新的租契時宣布,過去李氏收取十五之租,從即日起,所有租戶都只用繳納十四之租,能保留六成糧食。
這讓不少佃農喜形于色,這大概意味著,他們每年能少溺死一個嬰孩,也算是第五倫對佃農市恩了,但武安民私底下卻罵罵咧咧:“什么官兵,就是一群外來盜匪!打進李公家中搶掠,還占了李公的田,就以為這地是他們自己的了?我呸!”
“多給李公繳一成租子,那是吾等愿意!休想用這點小恩小惠收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