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五倫這趟西行入京究竟想去做什么?依然是一個迷,作為剛加入的外圍人士,任光自然無法獲知真相,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下去。
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而這一路上,馮衍也沒少找任光攀談,任光還是老樣子,只要不是第五倫親詢,就藏拙,調頭就是對馮衍一通吹捧。讓馮衍降低了對他的戒備心,不知其腹黑,只當任光真只是一個普通鄉嗇夫、小糧官,沒太大見識。
馮軍師一高興,又忍不住夸夸其談,吹噓起他的見識來。
他們已經走到了河內的最西邊,開闊的平原上,一座巍峨大山,仿若是從麥田里猛然升起,一彈指頃的功夫,干凈利落地斬斷了前行的道路。
“伯卿可知道這是什么山?”
任光滿臉茫然:“太行?”
“錯,這其實是王屋山。”
馮衍告訴任光,這里是太行余脈,王屋是也,而橫于黃河以北,與王屋相對的那條山系,則是薄山(中條山)。
而兩山之間的小小缺口,據說是上古時被愚公移開的路,如今變成了太行八陘(xíng)中的第一陘:軹關道(河南濟源)。
兩山夾一路,形勢頗為險要,軍隊穿梭在谷底,兩側的懸崖以排山倒海之勢挾持著他們行進,山體所投射的巨大陰影遮蔽著整條道路,高高危聳的怪石仿若站崗放哨的士兵,讓生長于南方平原,未曾見過北方山勢的任光環顧兩側,都不由得心生疑慮:前方該不會有埋伏吧?
幸好第五倫沒有大笑,目前這條軹關道連接的河內、河東(山西南部),都還在新朝控制下,尚屬安定,即便有些匪盜路賊,也不敢來侵犯軍隊。
“此道看似險要,但已是兩地最便捷的通道了。”
馮衍告訴“啥都不懂”的任光:“魏惠王曾言,寡人之于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內兇,則移其民于河東,移其粟于河內,河東兇亦然……走的就是這條道。”
畢竟放在三百年前,不管河東、河內還是現在的魏地,都是極盛時魏國的一部分,就算到了漢初,仍有人把魏郡稱之為東魏,而河東為西魏。
光在幾十里的軹關道上,他們就走了整整三天,千曲百折之后,穿過軹關險塞,任光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路面已經從谷底升起,放眼望去,土地平曠,屋舍儼然。
這已經是河東地界了,回首望去,山腳的桃花已經凋零,而在這兒,依然是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紅,仿佛還是春天。
在新朝,河東被稱之為“兆隊”,兆隊的兵力也被調往洛陽,為大司空的四十萬大軍添磚加瓦,第五倫有使者及符節,倒是通行無阻。
河東土地廣袤,富饒而平闊,一行人雖沒時間停留太久,但一路上,亦見到了夏后氏之墟、晉國之新絳、魏都安邑,還有那白花花的解池。
這兒的水利可不比關中差,漢武帝時間開修的許多溝渠尚在灌溉土地,使得河東地大力強,所以制關中之肘腋。
終于,在四月下旬時,已經跋涉了上千里的一行人,終于抵達了河東的盡頭,濤濤黃河岸邊,對面,是一座繁榮的渡口。
第五倫捧了一把黃河水,沒有下游渾濁,但也不如新秦中的上游清澈,他和這條河,是當真有緣啊。
他過去沒來過此地,遂指著對面的津關道:“敬通,那就是蒲津關了吧?”
“正是!”
馮衍說道:“所謂關中者,諸關之中也,北則蕭關、東則函谷,南則武關,西則散關,但于大河之上,亦有一關,便是蒲坂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