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的努力,猶如抱薪救火啊,大將軍亦是看透這點,才赫然高舉義旗,既然上不能自正,就只能以下正上!”
他字季正,說出來的話也是正氣十足,第五霸在一旁聽著,對老八家的小兒子頗為驚異,斷了指頭就是不一樣了啊!
張湛有所松動,但仍道:“季正用典,不要只引前半句,昔時季康子問政于孔子,還說了這樣的話。”
“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伯魚欲以下正上,只怕少不了殺伐,卻不知,十年的苛政,尚不如一日之變亂為害深遠。”
“變亂已經被王莽鑄成,大將軍之愿,乃安民而已。”
第八矯詩書水平可比第五倫強多了,笑道:“殺與不殺,難道不在張公一念之間么?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有了伯魚之兵,張公之德,草上之風,必偃!張公頗有名望,若能下一令,則列尉郡能少多少殺戮?”
張湛被說服了,只堅持最后一點底線:“我十余年前身為漢臣,不能為漢盡忠,如今身為新臣,又不能忠于新,若再從逆,豈不成反覆小人了?”
他閉上了眼:“張湛我能,愧對本郡百姓,從今以后,只是一個階下囚,不敢再發一言。印綬,在我身上,請君等自取之。”
縱王莽真是桀紂,畢竟也是他們這批人推上去的,那他,就做伯夷叔齊吧。
這是默許了,大概也不會自殺,這就好,此人活著就行。第八矯立刻取其印綬,奉于第五霸:“事情急迫,請五陵將軍發號施令!”
你說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地主,只是想死前當個萬戶侯過把癮,怎么忽然變成一郡之主了呢……
第五霸雖然是官迷,但主要是希望孫兒胡麻開花節節高升,也知道自己在行伍中還行,二千石絕對干不下來,擺手道:“你來,季正來,汝今日之言,在老夫看來,已比天下九成九的二千石都強了。”
第八矯比過去果斷多了,知道這不是推讓的時候,只道:“那我便暫以此印發文書,宣諭本郡十縣,使之響應安民大將軍,至于郡尹之職,當遣人回復大將軍,再做任命。”
言罷立刻起草文書,還沒寫完,王隆也持著第五倫的檄文趕到長陵,正好可以抄錄多份,一起分發各縣。
王隆還告訴眾人一個好消息:“昨日耿將軍渡渭后,兵臨陽陵,陽陵大姓嚴本曾與伯魚有點交情,遂舉旗響應,自任陽陵宰,耿將軍已繼續西向,去攻打安陵縣了。”
陽陵之戰之所以如此順利,還是虧得豪強響應,所以各縣守土長官的態度,其實并不重要,真正說了算的,是地方上的實力派,本郡的各家豪強們,能否將整個列尉發動起來,得看他們舉或不舉。
這也是第五倫遣王隆北渡的原因,他說道:“老將軍與季正已定郡府縣宰,而豪強,就由我去規勸!”
……
五月二十六,日昳時分,長陵縣北,瀕臨渭水的長平館,當年第五倫就是在此目睹諸豪聚會后,吟下了半首詩。
長平館中臺閣園榭依舊,斗犬依然帶著金項圈大嚼牛肉,王家的大莊園和佃農的小廬舍依然涇渭分明。不同的是,聚集于此的列尉郡諸豪,臉上沒了當初的優容閑樂,反而帶著慌亂。
自前日第五倫起兵后,傳到渭北來的消息全是亂的。
“我聽說,是大司空王邑在南陽戰敗,漢兵長驅直入,殺入函谷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