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五威司命陳崇,大興冤獄,阿諛取容,壅塞下情。”
“故太傅、平化侯唐尊,以虛偽言行來竊取名譽地位,亂為表率,誤人子弟。”
“故明學侯張邯、地理侯孫陽,為莽制作井田制,又亂改地名官名。”
“故納言魯匡,設立五均六筦制度,毒虐工商。”
這是抓到的五個人,除陳崇外,有兩位是隨王莽出奔,落在后頭,被越騎營趕上生擒帶回;地理侯孫陽躲在里閭間,被人舉報見俘;最后一個魯匡,早已下野,住在老家平陵縣過日子,卻被被王元擒了帶來。
馮衍讀完后,在內心里暗暗腹誹:“彼輩皆是當年公孫祿在朝堂上痛罵,請求王莽殺掉的。明公厭惡公孫祿欲復漢家,令我將其除去,但其所恨者,卻與公孫祿相差無幾。”
也有例外,比如當年被公孫祿列為罪人第一的劉歆,因是第五倫一起造反的同伙,是可以爭取的“朋友”,如今暫時被劃去。還有國將哀章、太師王匡等人,遠在洛陽,也暫時審不到他們頭上。
且說今日這幾人,率先喊冤的,是地理侯孫陽,竟直接往王莽頭上甩鍋。
“改地名、官名之事,皆乃陛下之愿也,我不過是奉命而為,哪敢自作主張?”
孫陽開始絮絮叨叨說起讓天下人困惑不解的事:王莽為啥總愛改名。
“陛下一心恢復周制,故而官名、地名皆欲應經典,削漢時十三州為十二,又據《堯典》里‘宅,南交’典故,改交趾為交州,又依照《禹貢》,合涼州、司隸為雍州。”
“陛下厭惡戎狄蠻夷,故邊郡多改為威戎、鎮蠻之類;陛下喜歡有不喜歡無,故無錫、無鹽改名有錫、有鹽;陛下又偏愛符字,故沛郡改叫吾符,定陶改叫迎符。”
“兗州有個亢父縣,陛下覺得這個亢字不孝順,改成了順父。”
明明是嚴肅的公審,但第五倫怎么感覺自己想笑啊,看看左右,憋笑的也不在少數。
甩完鍋后孫陽再度喊冤,認為自己只是小過錯,先前只是一時糊涂,怎么就成罪犯了呢?
“使吏、民不便,如何能說是無罪?“
任光當過地方小吏,開始替第五倫痛斥這孫陽,有些地方一年之內改了五次,連章都來不及刻,更別說日常使用了。官府行文發布告,不得不在地名后頭加括號,說這是漢的啥啥啥地方,連王莽發詔書,都不得不加旁注“故漢XX郡”,否則沒人看得懂。
這時候,邛成侯王元起身拱手道:“既然孫陽有罪,大將軍,依我之見,不如下令,凡新室所改名號,一律恢復其故名。”
首當其沖,就是要將常安,改回長安!
王莽改變了天下地名官名,然后,第五倫又改回去?
這一改,不就回到漢時舊名了么?別以為這是件小事,在崇尚凡事“必也正名乎”的時代,此事有重大意義,第五倫瞥了一眼王元,他究竟是心急口快,還是有所圖謀。
故而第五倫搖頭道:“天下人剛習慣新時地名,忽然更改,豈不是令百姓又不方便?此事不急,只先取消王莽宣布用錯地名要處罰的禁令,使民、吏各擇其習而用,日后再順應民義,因其方便而選。”
這件事先拖著,接下來是幫助王莽管經濟的魯匡,五均六筦制度便是此人手筆,他只垂著頭不說話,仿佛一切默認,最后才道:“國師與我籌辦的五均六筦本是善政,若是推行得當,足以不加賦而國用足,只可惜用錯了人。”
他根據王莽示意,將鹽、鐵、酒、鑄錢等經濟事業,收歸政府官營,并征收山澤稅,乃至于在五都設五均司市師,管理市場、物價與征收工商稅,這不過是漢時桑弘羊故伎,只加了個官府給工商貸款的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