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逃跑的兵從一支變成兩支,他們身后疾飛的雨水仿佛是敵人射來的箭矢,大家都是被強拉來的壯丁,平日里還經常瞅空想溜,現在簡直是難逢的機會。
近些的兵如此,遠點的隊伍,則死活拉不出營壘,都只肯躲在還沒來得及撤掉的帳篷里避雨,甚至有強拉導致火并殺了校尉的情況出現。
可笑的一幕出現了,身處萬軍之中,大司空王邑卻“孤立無援”,但虎賁營還是苦撐到雨水稍小,衣襟被水浸透,手臂變得沉重,兩軍都快舉不起刀兵了,只要隨便來一支生力軍,便足以決定勝負。
最先趕到的卻并非是王邑的麾下,而是冒雨行進的郾縣鄧晨部!
南陽豪強里,除了舂陵劉氏外,鄧氏兵是最痛恨新軍的部隊,小長安之戰后,新軍殺戮了大量鄧氏族人,還將他們的祖宅焚毀,墓都給刨了。此事之后,鄧氏全民皆兵,剩余男丁悉數參軍,除了劉秀的姐夫鄧晨外,還有鄧禹,得知劉秀獨撼新軍堅陣,作為姐夫、好友,他們沒有任何遲疑,就趕來支援。
得了助力后,漢兵膽氣越壯,喊殺聲震動天地,反觀對面,胡騎營早就跑得沒影,而堅持許久的虎賁營也實在支撐不住,猶如堤壩被洪流沖垮,紛紛潰敗下來。
王邑在陣后愕然看著這一幕。
他們沒有被昨夜的流星擊垮,甚至因為利用得當,還漲了點士氣,今日風向也極有利,傾盆大雨澆在兩軍頭上,并沒有偏袒誰,至于甲兵、人數的優勢就更不必說,但新軍為何敗了?
怪誰?
“都怪第五倫!”
王邑狠狠投鞭,這位自詡“天下第一名將”的大新戰神,最后只能在數百親衛保護下,拋下被漢兵乘銳而崩的軍隊,渡過滍水狼狽向北撤退。
昆陽可以輸,但第五賊,必須死!
王邑還心心念念著想去救常安,三十萬帶不回,至少要給皇帝陛下帶回一半罷?
但王邑已經完全無法控制局面了,周邊部隊都發覺仗打輸了,也顧不上避雨,就紛紛離開營壘,朝暴雨后暴漲的滍水涌去,爭著淌水過河。
而就在此時,昆陽城中守軍亦鼓噪而出,中外合勢,震呼動天地!
風向依然對漢兵不利,但他們仍然跟著劉秀追擊殘敵,喊出了沖鋒的口號。
“風,大風!”
……
昆陽守將,更始政權的廷尉王常,只感覺今天跟做夢似的。
這是劉秀離開的第六天,早上還有人大罵劉文叔:“從定陵過來,爬都爬到了,劉秀素來怯懦如雞,沒有才干,外頭有新軍百萬,他就算求得兵卒,也會自歸于南陽,豈會來救?定是逃了!”
而王邑攻城數日,昆陽死傷慘重,主將、定國上公王鳳都絕望到想投降了,王邑只要再加把勁,昆陽必失。
可就在昆陽守軍崩潰之前,進攻卻停止了,王邑居然調頭要撤退!
王常等人之猜測,應該是宛城打下,更始皇帝和劉伯升帶大軍來救,正歡喜間,隨著狂風驟起,屋瓦皆飛,一支軍隊從東方殺到,開始猛擊新軍。
但接下來的事,昆陽眾人就不得而知了,視線完全暴雨遮蓋,他們只能聽到雷陣炸響,偶聞喊殺陣陣,卻不知孰勝孰負。
王常在城頭踱步,心中十分焦慮,那援兵應該就是劉秀,但以其區區數千之眾,攻擊百倍的王邑,當真不是劉文叔作風。
如此足足小半個時辰,等雨水稍停時,王常再看出去,卻愕然發現,
城下滯留的新軍開始狼狽潰敗,遠處數不清的新軍陣列也悉數往北退卻,反倒是劉秀的軍隊,赤旗雖被雨水所浸,卻依然醒目,而王大司空的陣列已然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