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一定要送到對岸去。”第五倫卻好似看出了張魚在想什么,只問道:“綠林渠帥,誰家軍紀誰最差?”
第五倫沒少往南岸派斥候探子,黃長了然,立刻稟報道:“軍紀最好的是鎮守弘農的王常,留守洛陽的王匡次之,而布置在成皋、陳留的張卬、成丹則都很差。其麾下兵卒本就以昆陽新軍殘兵降卒較多,彼輩先前就暴虐欺民,現在換了個旗號,更是變本加厲。”
“那便將蔡茂送到成皋附近,記住,多贈他帛財。”
第五倫笑道:“那些至今心向南陽的人,最好都像這樣,一個個主動跳出來,方便讓我將他們,統統送去南方!”
……
“蔡公,船到南岸了。”
船櫓撐住了岸,第五倫給蔡茂準備的絲帛等物背負在馬背上,從大船上牽到了南岸,蔡茂則在壯仆背負下,淌水到了陸地上。
他的衣角浸水,蔡茂不由嘀咕:“為何不在碼頭靠岸?”
“碼頭在新軍和綠林交戰時多被焚毀。”
這聲音卻越飄越遠,一回頭,才發現長櫓一送,讓船又離開了岸,張魚在船頭朝蔡茂拱手,面帶笑容:“還望蔡公保重!”
這第五倫身邊的小郎官也太不盡責了,居然把蔡茂扔在南岸就不管,這一帶應該是敖倉附近,也是新軍殘余和綠林混戰最劇烈的地方,那條大溝顯然是鴻溝入河之處,作為關東的大動脈,這條運河永遠是繁忙的,吳楚之皮革象牙、楠梓竹箭,魏宋之漆絲絺纻,通過它往來貿易,而最重要的就是糧食,關東之糧會匯集到敖倉,再分配到各處。
然而今日的鴻溝上卻不見寸板片帆,反倒有不少倒斃的尸體,已經開始發臭,遠近沒有人煙,只偶爾有叼著人手的野狗招搖而過。
這是戰后大亂的場面,幾十年來都一直體面的隱士,如何能適應這種場面?蔡茂捏著鼻子杜絕惡臭,心中頗為震驚,第五倫使人宣揚大河南岸為兵災若擾,民間敗亂,百姓遭禍,本以為多是夸張之言,漢家天兵豈會與新軍一樣?不料今日所見,里閭無人,處處皆是餓殍,看來第五倫還說輕了。
走了沒幾步,他主意到不遠處一群坐在地上,不斷向鴻溝入河口眺望的人,足足有百人之眾,衣著十分雜亂,看著像是流寇盜匪,可打著的旗號,明明是“漢”!
蔡茂顧不上驚喜,也不用主動上去打招呼,那群人就呼呼赫赫地起身,拎著刀兵朝他沖來,一邊走還罵罵咧咧道:“從前日起就有傳言,有新朝大官在此登岸,多有金帛,斬其首可得定國上公賞賜,等了許久,終于來了!”
……
“蔡公被綠林劫了,生死未卜!”
張魚帶著蔡茂那逃回河邊,游到船上求救的仆人回到武德縣,將這個消息告知第五倫,當著河內諸姓豪強的面陳述經過,說道蔡茂被蠻不講理的綠林兵搶劫,還挨了打,不知生死時,惹得眾人一片嘩然。
奉命一手主導此事的黃長也痛心地說道:“我也未曾想到,蔡君躲過了王莽的暴政,卻倒在了黎明到來時,被漢兵所劫殺!”
然而黃長心里卻在高興地唱著一首漢時歌謠:“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