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歙自告奮勇,說起自己與隗囂的交情來,隗季孟好游俠,與他喝過幾頓酒:“此人仁厚猶豫,必不愿與我力戰,反而樂見將軍攻渭北,與第五倫兩傷。”
他需要破壞第五倫與隗氏脆弱的盟約,給己方贏得進攻時間。
來歙道:“我愿得奉將軍威命,開以丹青之信,說以利害,囂必束手而觀兩方成敗。”
劉伯升頷首,劉玄容不下西漢的元統皇帝,簡直是不可共戴天,但他們不一樣。眾人當初本就是希望劉伯升做皇帝,劉玄是什么東西?如今咎待解決的問題是在關中落腳,該談就談,反正也不指望身后有援。
以他們的實力,對付第五倫都勉強,若是再加上隴右,就更加被動,遂準了來歙的提議。
鄧晨受到來歙的啟發,如今也積極地查遺補缺:“伯升,吾等與第五倫,亦不宜一開始便喊打喊殺,將軍不是曾收得其師嚴伯石兵書及隨身之物么?不如遣使給第五倫送去,順便提出吾等想要向他購糧。”
來歙立刻打斷了他:“偉卿,我知道這是欲麻痹第五倫,但這借口太過粗糙,黃金、糧食、布匹、工匠,盡在彼手,吾等拿什么購?”
“不如改成借糧。”
糧是肯定借不到的,就是要表現出己方不欲與渭北開戰。
“總歸得先派人去談談,讓第五倫以為,我軍一如他所預料,欲西向進攻陳倉,取當地糧食,以圖隴右!”
“派誰去?”
劉伯升看向眾人:“岑彭如何?”
岑彭在宛城投降,被劉伯升帶在身邊,他很看中岑彭的才干,平日里經常讓岑彭出入營帳,詢問兵略,甚至準許他帶劍進來,也不設防。鄧晨勸了幾次,劉伯升都一笑置之,他從來都是如此。
倒是岑彭頗受感動,雖然沒有實權,也不掌兵,但還是傾力相助。
鄧晨對岑彭還是頗為提防的,提出派去的,必須是自己人。
“不如讓陰識去。”他提了一個人選,帳內頓時默然,劉伯升和來歙面面相覷,都明白了鄧晨的苦心。
因為劉秀的未婚妻陰麗華,尚在第五倫處。
鄧晨的愛妻死在了小長安之戰,三個女兒多虧劉秀拼死相救才得生還。他一直念著妻弟的好,感慨自己的不幸之余,也希望劉秀不要有遺憾。雖然劉秀如今另娶馬氏為妻,但他了解文叔,肯定記掛著陰麗華,若能順手要回來,也是一樁好事。
計策已定,眾人分頭行事。
“十天,君叔,我只等你十天。”
劉伯升送來歙和陰識離開,與來歙作別時,約定了時限。他們是拖不起的一方,雖然劉伯升和鄧晨相互唱和,連嚇帶勸讓迎接自己的渭南豪強出了點糧,但連一個月都不夠吃,若逼要再多……他們或許就轉頭與第五倫暗通款曲了。
“既然不能依靠統治長安和渭南來贏得戰爭。”
“那就只能反過來,先贏得戰爭!”
……
陰識是陰麗華的異母兄,他先前在昆陽參加完劉秀與馬氏的婚禮后,得了馮異點撥,帶著數百陰氏徒附,匆匆來追劉伯升,在武關堪堪趕上,被任命為校尉。
和綠林草莽不同,劉伯升兄弟倆身邊的朋黨,有一個算一個,都頗有背景,祖上皆是高官大族,陰氏雖沒出過二千石,但耐不住錢多,陰識靠家里砸錢成為太學生,在長安居住數載,對關中并不陌生。
昔日作為橋梁的渭水,如今卻猶如一條界線,三座渭橋在第五倫顛覆新莽時被北軍燒毀,過河必須坐小舟,舟楫都被收了,漁民漕船也絕跡,陰識光找船就花了小半天,渡過去時對面放哨的游騎早早發現了他,用弩箭遠遠瞄著。
陰識非得舉起“五”字旗,同時將兵器扔進水中,來表明自己的使者身份。
這之后,他的旅途是蒙著眼睛,在顛簸的車上渡過的,然后被帶到一處鄉邑,安置在一間屋子里,窗戶被封了,看不到外面情形,只知道天已經黑了,算算距離,應該不是櫟陽,而是五陵。
“不是陽陵,就是長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