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囂看向被抬進隴關,奄奄一息的隗崔,就算老叔父能再撐幾年,經此大敗,也被幾乎家家發喪的隴人記恨上了,再難得到他們信任。
而隗囂回到隴右,安定了人心,聲稱阻蜀軍于祁山,將這當成自己的資歷和勝利,他需要收攏殘兵,建立一支忠于自己的軍隊。
是時候讓像叔父一般,心心念念進入長安做三公九卿操持天下的隴右豪強們丟掉妄想,開始老老實實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了。
讓天下回到戰國時代,令四分五裂的局面維持下去,對并無太大政治野心的隗囂而言,如此足矣。
“往后隴右人需要的,不再是一天下、爭正統,將六郡子弟一批批送去東方戰死的‘西漢’朝廷。”
隗囂令人將隴關大門合上,打算將其永遠對東方關閉:“而是在恰當機會送走劉嬰,可以同第五倫、公孫述和談共存,割據一方、保境安民的隗氏隴王!”
……
隗囂打算改變隴右勢力的戰略,閉隴關、蕭關兩道以自守時,已經拿下右扶風,蒞臨陳倉城的第五倫,卻也對繼續向西毫無興趣。
數日前,面對一身傷痕的耿弇來拜見后,就請命追擊隴兵,第五倫卻笑道:
“伯昭驍勇,跳出包圍,轉守為攻,躍進汧水,以七百人越數百里山川,亂隴軍布置,使敵倉皇而退,方有余今日之大捷。“
“周原之勝,肇于汧水,將軍此役之功,可與孫卿、君游并列了,休憩旬月將傷養好,不必急著再戰。”
經此一役,除了景丹入伙晚點,食戶堪堪突破四千大關外,耿、萬的食戶也快趕上馬援,幾乎要并駕齊驅了。其中萬脩第五倫是頻頻抬一手,勿令其掉隊導致軍隊失衡,而耿弇則是暗暗壓一手,別讓他太雀躍。
不過就事論事,周原之戰,景丹、萬脩指揮確實是太好了,左右翼配合得當,沒給隴右騎兵一點機會。加上先前的潼塬大捷,景丹一時間風頭無兩,第五倫遂順理成章,就在陳倉城,給景丹拜了正式的將軍封號:“前將軍。”
這魏國制度,乃是秦漢新三朝的縫合怪,第五倫雖然沒設內朝,但卻保留了漢時的重號、雜號將軍之制,畢竟亂世不知持續多久,三公九卿在外出征是常有的事。
但第五倫又故意空著最至高的“大將軍”不授,只拜馬援為排第二的“驃騎將軍”,耿弇為第三的“車騎將軍”,萬脩為第四的“衛將軍”。
如今再把景丹拉進來,魏國就有四位重號將軍,往后完全可以劃分個四個戰區,令他們各領一方軍隊,隨著地盤擴大,這是不可避免的事。
就比方說,隨著隴兵西退,右扶風完全落入第五倫手中,此郡境自秦嶺以北,達于岐、雍,夾渭川南北岸,沃野千里,所謂秦川也。當關中之心膂,為長安之右輔。
如此重要的地方,肯定要留一位將軍,暫時住在當初秦始皇行冠禮的蘄年宮內,第五倫目光在兩個名字上看來看去,分別召見,詢問他們對于未來的方略和看法。
兩位將軍的回答很有意思,分別代表了他們的性格與態度。
耿弇只道:“右扶風繕兵儲粟,西越隴坂,南入褒斜,可削平隴、漢。”
萬脩的回復就頗為謹慎:“右扶風隴關西阻隗氏,益門南扼綠林,為大王西門戶。”
一個國家跟開公司差不多,戰略是要考慮投入與回報的,隴右這地方,確實是很好的兵源地,河西馬也不錯,但六郡子弟頗為固執,不可能對第五倫立刻效忠,而戰馬資源方面,第五倫也還有上郡、西河、新秦中這些選項。
而另一方面,隴右險要難攻,別看六郡子弟進攻被第五倫打得狼狽而退,他們若在主場作戰,以險阻之地據守,想奪取也要付出大量人力、時間,與其將主力硬耗在這,東出攻略關東、河北膏腴之地不香么?
丟了右扶風后,隴右實力大損,很難東出,雙方共享隴山之險,將他們關在西邊先自閉幾年罷!
于是第五倫做了決定。
“以衛將軍萬脩將兵八千,鎮右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