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博士國由等老家伙,作為長安人推舉的“父老”,來跪求第五倫還都長安,已經碰壁兩次了。一次在武功,一次在盩厔,第三回還不知什么時候來呢。
第五倫卻一點不憐惜他們的奔波勞累之苦,只道:“這昆明池的魚,不供應陵廟祭祀,也不必送去東西二市了,每日所撈,分予長安周邊駐軍食用!”
“城中大腹便便的肉食者,且再餓癟些再說,日后若想吃肉,亦或是上林中的果子,就用糧食或布匹來換,奴婢也行。”
第五倫希望盡可能將糧價壓下去些,聽說在東西市,將一個孩兒賣作奴婢,換等重糧食的事已經出現,為了避免有人囤積谷物坐等饑荒再高價拋售。第五倫已經開始考慮,等停了救濟的粥鋪后,要在長安發“糧券”,限量供應了。
安排完這些,第五倫離了昆明池,帶著衛隊繼續繞著長安城“行春”,他接下來途徑了白楊觀、宜春苑等處。
昔日這兒是屋椽雕彩,椽頭飾玉,輦乘閣道,綿延相連。削平高山,其上筑堂,臺閣累累,重重疊疊,一切都是為漢家天子的游宴而準備。
可如今,卻是昆明池鬼夜哭,昭臺臺棲梟鳥,一片戰亂后的荒蕪。
“還能住人的宮苑,尚余多少?”在車上時,第五倫如此發問。
少府宋弘還以為魏王前腳才大義凜然自詡“民子”,后腳就琢磨著享樂。
他是個古板君子,甚至連主君聽鄭衛之音、回頭去看屏風上的女人畫像都會不高興,遂板著臉地說道:“原本有苑三十六,宮十二,觀二十五,共七十三。王莽拆毀了十余處宮館,取其材瓦營造九廟。綠林入寇,戰亂損毀了二十余所,還剩一半。”
劉伯升、隗囂將這些宮苑分給軍隊、豪強,第五倫卻另有打算。
“各苑過去用來養虎豹、白鹿,如今就用來養作戰用的牛馬牲畜,觀周圍的屋舍,本就是宮女奴婢所住,先分給來屯田的民戶。”
“至于剩下的宮室,則辟為工坊!”
第五倫笑道:“余都想好了,隸屬于少府的工匠們,織布之人住繭觀,攻木車匠輪匠們住白楊觀、柘觀、樛木觀,釀果酒的住在蒲陶宮,制皮的住在虎圈觀,如此便與原料相近,也有道路可通長安。”
“如此,也才對得起他們隨余北上南下的奔波,以及戰爭中為我軍制甲煉鐵造兵刃縫袍服的辛勞,少府以為如何?”
宋弘聽愣了,而第五倫只當他同意,掀開車簾繼續往外看,雖然有些戰后荒涼,但上林中也不乏新生的跡象:白楊觀被燒毀的殘木上,有鵝黃嫩芽探出了頭,宜春苑里的初春殘雪覆蓋下,亦將是綠茵繽紛,恢復生機。再過個把月,桃花也要綻放了。
是啊,光是秋后將渭北三十三家豪強殺殺殺打打打,只破壞是不成的,生存、安全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是發展與建設,他第五倫愛秋月九月八的菊,也喜春日二三月的桃花!
倒是宋弘,在上林苑的邊緣,送別第五倫離去后,恍恍惚惚,又是喜悅,卻有有些不真實,等他等回到昆池宮時,只對任光說起第五倫的決策來。
“士農工商,國之四民,如今加上兵卒,則是五民。”
“大王對士豪冷淡,對商賈苛刻,待工、農、兵卻頗為厚待啊。”
宋弘還沒見過這么特別的君王——某些思路和王莽有些像,但仔細琢磨,又有極大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