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兵到信都城外十余里處,眼看劉子輿所言非虛,東山荒禿和上淮況、孫登三位銅馬大渠帥面面相覷,都露出了笑。
他們現在可不是一般的匪首了,劉子輿出手極其大方,當場讓三人做了“三公”。
東山荒禿是大司馬,孫登是大司空,上淮況是大司徒,印綬稍后再刻,官服也慢慢再發。而那五樓賊張文,則做了“御史大夫”。
不必死戰就能得到糧食,銅馬軍都喜滋滋的,但孫登卻另有想法,對二人低聲道:“二位兄長,吾等當真要受了這官號,聽那劉子輿調遣?”
“不然要如何?”
作為三人中唯一的單名,孫登入伙前也是小地主,有點文化,說道:“我聽說自從王莽覆滅后,這天下一下子起來了許多個漢,什么西漢、綠漢、胡漢還有這北漢,稱帝的有六七人。半年前還常聽士人說什么‘漢當復興’,但現如今,我看這漢啊,不金貴了。”
他慫恿東山荒禿道:“吾等也打下了好幾個郡,麾下人馬十余萬,為何就不能推舉東山渠帥,來當這皇帝!”
皇帝輪流做雖是好事,但他們有這器量么?東山荒禿撓著禿頭,連連擺手:“要做也是孫渠帥來做,我連字都不會寫,如何當得?”
但孫登知道,自己若敢應下,過幾天只怕就會被其余二人給宰了。
三人乃是不同勢力搭伙,不像赤眉,皆從樊三老號令,誰也無法壓服對方,只在那謙遜半天,都明白目前不是自建帝號的時候,還是找個傀儡方便。
上淮況陰陰地說道:“要我說,如今還是學著綠林,擁戴個劉姓做皇帝好些,吾等確實得有個旗號,但就算要立,也不能是劉子輿,太機敏聰睿了!”
這劉子輿確實神奇,來銅馬轉了一圈,不少人當真覺得他是真命天子了,長此以往如何了得,河北諸劉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比他好控制。
“既然信都糧食到手,讓眾人分吃飽餐幾頓,等城中防備松懈時,再殺回去,將城一屠,把劉子輿也殺死。”
“亂世里也要講究信譽。”東山荒禿不同意:“就算要殺劉子輿,也不能是現在。”
他從這次的交易里嘗到了甜頭,發現劉子輿出馬,確實比銅馬用簡陋的器械堆人命攻城容易多了,若再能利用這皇帝勸降幾個郡府縣城,便賺到了。
“到時候,再殺不遲!”東山荒禿笑道:“吾等殺過豪強,殺過列侯,就是不知道殺皇帝是什么滋味。”
然而這一次,王郎卻沒有將自己送出來,只令杜威往返信都及銅馬間傳訊:“天子已在信都中募兵萬余,甲兵精銳。不日將發檄文,討趙王之罪,河北諸郡,傳檄可定,唯望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能在前率軍接收。”
這也是騙子的老路數,王郎在趙地混到了“天子”的大義,利用這身份訛詐銅馬,讓他們不好輕易下手,進入信都。然后又借銅馬之勢,壓服李忠暫時合作。現如今,再利用信都來制衡銅馬,他在各勢力間夾縫求生。
劉子輿不出來,叫銅馬三帥有些失望,但一聽他們能打著劉子輿的名義接收富裕郡縣,頓時又精神起來,且先靠劉子輿的旗號、檄文,能騙就騙,不能騙就繞過,總能再得點利好。
遂交換了眼神,三個草莽三公裝模作樣地拱手:“不知陛下欲讓吾等去接收何處?”
杜威報上了王郎的下一個目標,也是耿純的老家……
“信都以西,和成郡城,宋子縣!”
……
盡管耿純對河北的真正情形也是霧里看花,忽視了王郎這異數,但讀罷他千里迢迢派人送來的信,第五倫仍是不由失笑。
“河北,真是波詭云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