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的原因是,洛陽哪怕因戰亂凋敝,人口也不亞于長安,打進去了,需要一大批兵卒留守。那幾十萬張嘴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匆匆拿下反而是個大包袱。
倒不如等八月秋收完畢,河東、河內都有余糧可以賑濟了,再繼續進取不遲。
虧得第五倫點了竇融居中調遣,能替第五倫在前線勒住馬速,否則張宗、鄭統二人勇則勇矣,一激動沖太猛反而成了畫蛇添足,還是竇周公懂他的心思,也明白大局。
于是第五倫準了張宗襲南崤道、包抄函谷關綠林軍的請求,但卻否決了他打洛陽的提議。
“先殲綠林于函谷,待八月秋涼,余將親往河南‘上洛’!”
……
依魏王之詔,張宗從陜縣往南,走了南崤道,等待他的第一道難題,是“峻拔陡峭”的雁翎關,這小小崤函之地,關隘真是數不勝數。
而橫野將軍鄭統則向東進軍,也要路過一處“山岸如削”的硤石關,
盤道極峻,逶迤轉折,緩緩東行,需要翻越許多山嶺,若遇到急澗高峽,雨水入注,須得架橋才能渡過,有些地方抬頭只見一線天,真讓人忍不住想說一句:若綠林預先在此埋伏一軍云云。
道中有不少山民,為了避亂兵,拋棄了里閭,住到了山上,穴居而生,仰頭看去,他們的巢穴層列如蜂房,偶遇有下來取水尋食的,也蓬發黧面,好似野人,見了兵就逃,看來過去途經此地的新軍、綠林都沒少作惡。
而在途經硤石關時,魏軍在小道間綿延十余里行軍,像極了一條長蛇——有些地方想并排走五人以上都難。
“敵襲,敵襲!”
隨著前鋒一陣驚呼,山上扔下了許多石塊大木,夾雜著俯射而來的箭矢,往魏兵頭上砸來,眾人不得不頂著盾牌,而敢死之士咬著短刀沿著山石攀爬而上,仰攻伏兵。
綠林總算想起來,他們其實也是擅長山林作戰的,放棄了會被魏軍水陸夾擊的地方,在硤石關設防,再逮一批本地人做壯丁,盡可能在狹長的山道上阻攔魏軍前進。
“接下來去到澠池,還有數十里,澠池到新函谷關,又有百里。”
鄭統看著地圖,在掃盲班學了一年半載,他現在也能識幾個字了,聽著石塊砸在頭頂盾牌的叮當響,明白這場仗不好打,不由罵道:“這綠林要退就退干脆些,乖乖在函谷等著,可卻只退半截,吾等每一步都要慢慢往前挪,月底能到新函谷關么?”
“一定要打過去,可勿讓張宗這河東子走南道占了頭籌,吾等丟了大王嫡系的威風!”
……
“大王,魏軍驍勇,硤石關守不住了。”
“澠池縣也丟了,函谷之西,只剩下新安城!”
“讓潁陰王死守新安。”
奉劉玄之命鎮守河南郡和洛陽的諸侯,乃是出身舂陵宗室的鄭王劉賜,字子琴,劉伯升兄弟起兵時,他亦有參與。更始稱帝后為光祿勛,徹底倒向劉玄,備受信任,又被封為丞相,今年春天趕赴洛陽,修繕宗廟、宮室,負責遷都的準備工作。
可如今看來,遷都恐怕是不成了。
趁著綠林主力南調勤王,魏軍東進,在崤函間來勢洶洶,無能的潁陰王抵擋不住,跑到東邊來求救,虧得劉賜還有些見識,知道守河南必先守弘農,又將他攆去新安、澠池設防,否則魏軍早就兵臨函谷了。
可禍不單行,就在劉賜焦頭爛額籌集糧秣運往函谷之際,卻有斥候匆匆來報。
“魏軍遣偏師走南崤道,雁翎關棄守,宜陽城失陷!”
劉賜幾乎暈了過去,新函谷的箭簇全靠宜陽鐵官,這也就罷了。魏軍可從宜陽徑直沿著洛水東進,洛陽將直接面臨威脅!
劉賜倒是有力挽天傾之愿,但兵力已捉襟見肘,近來洛陽以北的黃河上,還有魏兵乘戰船頻繁出沒,洛陽形同被三面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