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隨行眾人頌聲大作:“這是在贊大王開溝造稻田,薄鹵之地更為沃壤,民賴其利啊!”
第五倫令人賜酒肉,回頭卻低聲對馮勤道:“一貫清高的馮偉伯,也會做這一套了?”
馮勤有些臉紅,其實最初百姓們感激人是他,但其母謹慎,覺得馮勤年紀輕輕驟為兩千石,如今又如此得災民之心,怕魏王多想,遂讓人改了改,變成歌頌第五倫的歌謠。
“偉伯當真有位好母親。”第五倫聽他說完事情原委后,不以為忤,反而勉勵道:“百姓頌歌亦有真情在內,河內適合種稻之處恐怕不止溫縣一處,其余各地也大可利用起來。”
在沒有經歷過打土豪分田地的河內郡,能收上來的糧食不算多,但新開辟的臨河稻田屬于官府,外郡災民相當于佃農,可以收四成租子,借牛的話得收五成,農具也借就得加至六成了。
“天下大亂恐怕還要持續好幾年,河內每多收一石稻谷,就能多讓一個人活下來。”
河內、魏郡儼然成了是東方的戰爭基地,淇園的竹子全砍了能制作箭矢百萬,兩郡收租的粟、麥、稻加起來,足有四百萬石!
這是支撐河北戰事及入洛的倚仗,中原分裂的第二個年頭,河內、魏郡尚能完富,這是第五倫的幸運,也是天下之幸。
巡視糧倉后,第五倫折返至河陽縣,司隸校尉竇融率河東舟師,比魏王早幾天入洛,眼下就親自渡河來稟報戰況:“陳留、淮陽皆已降于梁漢,綠林偽鄭王劉賜獨木難支,已棄洛陽南下,東逃至鄭地,亦有降梁之狀。”
綠林勢力短短兩個月就碎了一地,尤其是北方,降的降逃的逃,只剩下王匡保有軍隊二三萬,占著潁川郡,但被赤眉、魏、梁漢包圍,此人大概也在猶豫,到底要投誰。
第五倫目前對潁川毫無興趣,頂多派使者去騙王匡保持中立罷了。
聽聞張宗已迅速向東占領成皋,接管了被燒成一片廢墟的敖倉,而洛陽南方的伊闕塞、轘轅關等皆被魏軍控制,南下的條件便成熟了。
魏王這才與行在的核心人員們,說清了他非要頂著兵員、糧食壓力入洛的原因。
第五倫道:“昔漢高留蕭何鎮關中,余今委左丞相及馮偉伯以河內、魏地,堅守轉運,給足軍糧,率厲士馬,防遏綠林及流寇,勿令北渡。”
既然河內如此重要,讓它裸露在敵對勢力攻擊下就頗為不智,但若能取得洛陽方圓百里之地,就相當于在河南加了一道外塔!
過去一年,馮勤在河內長達數百里的河岸上處處設防,卻到處是漏洞,若非馬援主動將戰火引到濮陽一帶,渡河攻擊了幾次綠林,河內很難保持和平。
如今主力北調,沿河的亭障既防不住災民,往后也難以防住擁有舟師的梁漢軍隊。第五倫可不想接下來專力于河北時,還得被勢力迅速膨脹的梁漢在黃河邊惡心。
倒不如將邊界推過去,在虎牢關、伊闕塞、嵩山這三四個必經的點做防備,要更加容易。敖倉還卡死了水路,就算梁漢從鴻溝發兵乘船襲河內,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打個比方,河內相當于渭北,是齒;那洛陽,則如渭南,若唇。”
“唇離不開齒,洛陽需要河內的糧食救急;齒也離不開唇,需得洛陽在外為屏障。”
竇融等人立刻作恍然大悟狀:“試想,當初楚漢之爭時,漢高縱頗為不利,亦不肯放棄滎陽、成皋,叫楚軍進入洛陽。若如此,河內河北能保全焉?韓信能從容伐齊么?大王深思熟慮啊!”
溫縣會議的精神,是要傳達到前線將軍手里的,只守不攻,誰要是上了頭,出了洛陽諸關繼續往外打,沒有功,反有罪!
“余取洛陽,不是為了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