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了,這場仗徹底打亂了。
銅馬恢復流寇做派后,五萬人化整為零在大平原上四散突圍,不但他們跑得亂,魏軍追得也亂。
戰斗進行到臘月三十日入夜時分,耿純的軍隊里,偏將軍找不到校尉、校尉找不到屯長、屯長找不到什長,什長一回頭,嘿,他手下的兵怎么跑沒了一半?
誤擊友軍的事時有發生,直到月亮升得老高時,耿純才與馬援匯合。
這時候,方面之將與一隅之將的區別便顯現出來了,耿純盡管努力控制,但手邊只剩一個親衛旅還建制完整,其余都在追擊中跑散,馬援卻還能攏著上萬人。
耿純大慚,與馬援見面后詢問起情況:“文淵可抓獲王郎了?”
“不曾。”馬援神情肅然:“兒郎們攔截了數支銅馬,其多樹皇帝旌旗,更有車輿被保護在其中,但要么是空車,要么是銅馬渠帥家眷,竟無一輛是王郎御駕。”
“漁陽突騎追得更遠,但尚未有回報。”馬援笑罵道:“以那吳漢的脾性,就算有所斬獲,恐怕也會縛之直接去獻給大王,而不會知會你我半句。”
對吳漢先前的表現,馬援倒沒感覺自己被冒犯到,他行走天下,類似的草莽豪杰見得多了。
耿純對王郎是鄙夷看輕的,不認為此人多厲害,而是銅馬、劉楊太愚蠢,所以依然將王郎視為“瓦”,遂道:“昔日楚漢滎陽之戰,劉邦被困日久,陳平乃連夜趕了城中女子二千人出東門,楚軍囚擊之。陳平乃與劉邦從城西門夜出。”
“劉子輿不是總自詡為漢高真正子嗣,還經常請劉邦上身么?會不會故技重施?”
“王郎既然能詐為劉子輿,是否也會披上銅馬賊寇的衣裳,潛藏在人群中逃匿?”
五萬頭豬,還是晚上,確實不那么好抓,有大半人已經逃掉了,若真如此,王郎極有可能逃出生天!
馬援也拿不準,好在須臾后,終于有校尉押著愿意招供的渠帥來報。
“王郎,不在突圍銅馬之中?”
馬援恍然,忽然大笑起來:“這偽帝,好狗膽!”
想到第五倫猜測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不幸言中,耿純忍不住罵出了聲。
“他這瓦礫,還真想做玉啊!”
……
“陛下,魏軍主力與騎兵悉數追擊渤海王而去。”
“知道了,只望渤海王及皇后、太子能順利替朕東狩,等朕擊敗第五倫后,再接她們回來。”
此時此刻的下曲陽城,劉子輿正擦拭著自己的”天子劍“,他說這口劍是漢高斬白蛇的那一柄。
本為王莽所奪,在第五倫入長安時遺失,可如今卻回來了!某天晚上有神靈降,金光四射,劉子輿醒來后發現手里多了這把劍。
“此乃天賜!意味著朕將斬第五倫!“
然而事實是,這斬蛇寶劍,早就由第五倫派馮衍送給隴右,如此才促成了西漢的建立。
劉子輿手中的劍,和他這個人一樣,是假的!
但劉子輿依然擦得很認真,恍惚間,想起自己年少時,跟著父親到處討生活的場景。
他父親王況作為卜者,雖然卑賤,心卻很大,見識廣博,一意想成為漢武時李少君、文成將軍、欒大那樣的名方士。本事除了占卜、天文、歷法,精通相面算命之術等外,還有就是……騙!
王郎也得配合父親,從小他就換過許多個身份:來求藥的小童、隨王神仙學藝的富家子弟,病怏怏的孩子,被王神仙一帖藥后生龍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