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究竟應該派誰來陪這兩路殘兵耗下去呢?
經過幾次戰爭,第五倫也基本試出了手下眾將的長短……額,還是應該說“深淺”?
他的意思是,置將不可不察也,六韜里說,為將者為五材,勇則不可犯,智則不可亂,仁則愛人,信則不欺,忠則無二心,但能五德俱全的少之又少--比如吳漢就缺了仁。
還有十過,毛病也多種多樣,在第五倫看來,景丹雖智而心怯者,耿純雖智而心緩,具體到戰例里,二人防守戰都極佳,可進攻卻不行。
景丹潼塬之戰打得極好,但讓他攻上黨、太原就勉勉強強。
耿純在與銅馬打消耗戰時幾無錯漏,當時耿純軍在前,離第五倫大營數里,賊忽然乘夜攻之,箭矢如雨點射進營中,士卒多有死傷。但耿純勒令部眾,堅守不動,選出敢死隊二千人,都手持強弩,各著三矢,令他們輕騎潛行,繞入賊兵背后,齊聲呼叫,強弩并發,賊眾驚走,耿純追擊,大破賊兵。
可一旦到了反攻階段,就經常犯迷糊。
如今景丹病沒全好,耿純也傷了肩膀,是該將養幾年,既然二人進取不足,那就用他們來鞏固剛拿下的地盤吧。
也是在下曲陽城,第五倫見到了后景丹來拜見自己的上谷耿況,這次會面,讓第五倫心中差點產生懷疑。
“耿弇真是你親生的?”
……
在第五倫想象中,耿況應該是耿弇的中年版,否則怎么能教出這么鋒芒畢露的兒子來?
然而等耿況謁見時,第五倫卻發現,老耿卻是與小耿截然不同的人,雖然步履矯健,但神態卻慈眉善目,言必稱清靜無為,與傳說中那位鎮守上谷十年不失,一度帶著幽州突騎打得烏桓不敢入塞的郡守全然不像。
耿況說話也很慢,對第五倫簡要敘述了一番他的經歷:“老臣在漢時以明經出身為郎,又隨安丘丈人學《老子》……”
他所說的,乃是漢成帝時的名士安丘望之,修的是殘存的道家之學,著《老子章句》,漢成帝以其道德深重,尊為宗師,派人聘請,安丘望之卻寧可游于民間學醫。
此人與招搖撞騙的方士不同,腹中確有學問,耿況居然是他的弟子。
于是耿況很有資格說這句話:“老臣恬靜不求進宦,只想好好鉆研安丘丈人之學,是王莽不識人,非要我來做邊地郡守。”
對他在上谷的政績,耿況也很謙遜:“十年而無寸土之擴,勉強保塞不失而已,慚愧啊慚愧,老朽哪會打什么仗啊!”
耿弇善戰?那是自學的,跟他無關。十年間幽州突騎擴充了一倍?此乃寇恂、景丹協助治理得當罷了。
反正耿況就一副四十多歲想退休的架勢,懇請魏王準許他離開邊塞,回茂陵老家,養老去,天天讀《老子》,逗孫子,這神仙日子上哪找去?
但耿況越是求退,第五倫就越不肯將這位閑置,國家缺少人才啊,只琢磨著找個合適的位置讓他再干些年,太守?太小了!
時間進入一月下旬,幽州的戰局也宣告結束,來自漁陽的王梁也抵達南方,向回到巨鹿的第五倫稟報了北方情形。
原來,上個月右北平突騎聽從了王梁的游說,派兵交給吳漢的部下蓋延,南下擊薊城,上谷偏師也在進攻涿郡。正月,隨著冀州戰事結束,劉子輿梟首傳于各地,北漢涿郡太守名為張豐者宣布“起義”,誅殺了廣陽王劉接,旋即薊城投降蓋延,如此,幽州南部遂定。
幽州北部的遼西、遼東、樂浪地廣人稀,雖都是新莽太守割據,但實力遜色,也都接受了王梁的勸降,陸續派了人來上表納土,算是“東北易幟”了。
第五倫遂讓張豐繼續留任涿郡太守,以王梁為上谷太守,寇恂為廣陽太守,蓋延為漁陽太守,加上在魏王身邊效命,已經封侯的吳漢,一個“幽州系”赫然形成。
這些人要么是有本事的文武,要么是手中依舊有兵卒,不會輕易心服空降的官守,第五倫需要一個熟悉幽州的人鎮守。
既然耿況一心求退,不肯再碰兵權,曾經在上谷任職的景丹,就成了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