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耿弇一個二十二歲的小年輕,他敬佩馬援,兄事景丹,可要讓他對名不見經傳的“新貴”吳漢客氣?那不是笑話么!
于是信中態度居高臨下,簡直是在教吳漢怎么打仗,讓他詐敗一場,好讓隴軍盡出,并州兵騎襲其后。
隴東地區是典型的黃土高原,從高空俯瞰,它看似平疇沃野,粗獷、雄渾。可當人置身溝壑時,看似平坦的大原就破碎不堪了。使者需要在溝溝壑壑里穿行,有時候又攀爬上高塬的平川,不知翻過了幾百座塬,幾十條溝后,終于輾轉從北地郡抵達吳漢大營所在之地:淺水原!
來到此地,使者目瞪口呆,因為他目睹的,正是一場大戰后的清掃階段,隴兵和魏兵尸體糾纏在一起,淺水被染紅,原上則堆砌了數百顆人頭——吳漢砍了隴兵腦袋后,筑成的京觀!
“什么,詐敗?”
吳漢接過小耿的信,看得大皺眉頭,只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羞辱,遂冷冷笑道:“請回去轉告耿將軍,不勞他相助,吳漢已帶著獨立師,大敗隴兵!不日就要與耿將軍,會師蕭關了!”
……
“什么,吳漢竟已擊敗了隴軍前鋒?”
又是數日后,秣馬厲兵準備在關外殲滅隴軍主力的耿弇得知此事原委。
原來,吳漢的獨立師雖然是將不識兵,但他身為南陽人,能在遙遠的漁陽混出名堂,是一點都不怕生,很快就以其粗獷豪爽的性格,與士卒打成一片。
當他率軍自隴東抵達淺水原附近時,做出孤軍深入之勢,誘得隴右前鋒與之交戰,而吳漢遣人翻過幾道丘塬,秘密進襲隴軍背后,兩軍合戰,當場斬殺隴兵數百,其余人等只能利用地形撤退。
經此一役,牛邯不敢再守隴東,連續放棄了數城,將主力縮回了隴山隘口一線。
得知此事后,耿弇卻不喜反憂,大罵起吳漢來。
“這吳子翼,貪圖小勝微功,卻壞了軍國大事!”
吳漢就像一個掄著棍子在草里亂舞的莽漢,反而將蛇驚回洞里,使耿弇“殲敵主力于蕭關之外”的計劃便胎死腹中了。
牛邯作為隴右大將,經驗頗為豐富,步卒在東邊試探吳漢之際,騎兵則集中在高平第一城,阻截任何試圖深入敵后的并州兵騎,并州騎遠道而來,馬匹羸瘦,自然沒法和在六盤山下吃飽了水草,還有步卒協助的敵騎強行交戰。
耿弇忍著牙疼,與蒙澤在地圖上推演:“蕭關扼守在隴山最大的隘口,番須口處。”
“而高平、朝那、涇陽,這三座城則保護在蕭關之外,互為犄角,堵死了番須口之路。”
牛邯將主力撤回后,亦有萬余兵力,并不比魏軍兩路少,借助這三城一關的地勢,足夠與他們耗很久了。
耿弇頗感遺憾:“原本數日可決勝負,殲滅隴兵主力,三城一關指日可下。”
“如今倒好,只能以疲敝之師,頓兵于堅城雄關之外,指望敵軍犯錯了!”
智計白出的耿弇不由罵道:“我看這吳子翼,不過是下駟之將!”
……
耿弇彈劾獨立師吳漢破壞大局,為了小勝而導致隴兵受驚后撤。
而吳漢也彈劾車騎將軍耿弇延誤戰機,幾千騎兵在手,竟坐視敗退的隴兵從容后退。
兩份奏疏幾乎同時送到第五倫的陳倉大營,讓他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