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檄文,也在河內各縣傳播。
“今傳檄遠近,咸使聞知。倘有血性男子,號召義旅,助我征剿者,予引為心腹,酌給口糧。倘有久陷賊中,自拔來歸,殺其頭目,以城來降者,予收之帳下,授除官爵。倘有被脅經年,臨陣棄械,徒手歸誠者,一概免死,他日資遣回籍……”
“檄到如律令,無忽!”
朝歌縣淇東鄉的保長念完這討赤眉賊檄文后,看向本鄉幾位甲長:“陛下親征,今兵眾已足,就缺運送糧秣甲械者,可有人愿隨我前往軍中效命?”
眾甲長面面相覷,都有難色,很快就要到農忙時節了,不少農夫雖被赤眉搶了一遭,但好歹藏下了點種子,都希望能乘著春雨抓緊耕作,若是隨軍出征,豈不是連今年的收成也要耽誤?
“我愿往。”
向氏里的“向甲長”站了出來,向子平終于肯將頭發好好梳理,人模人樣了,只是衣裳外頭披著麻,有孝在身。
他兄長去世后,里中的年長者都不肯再做這肥差,因為怕赤眉再殺回來。
最后還是連殺雞都要偏頭的向子長接過了這職責,如今竟主動請戰,讓人驚詫。
“好一個向子平,不愧是讀過圣賢書的,明事理!”
保長大喜,讓甲長們回去組織人手,后日集合。
向子平回到家中時,嫂子和兄長的小妾正在商量農活怎么辦,他們家與其說是地主,還不如叫“富農”,只有一百五十多畝地,是河內戶均有地的五倍,有兩戶佃農幫忙耕作,只收四成的田租,交完稅和各種吃穿用度、祭祀后,每年可以有幾十石谷子的剩余。
撇去不常來的短工,全家一共七口人吃飯,四大三小,雖然有些儉省,不過總是夠吃的。這才能供向子平求學及不事產業的“隱居”,并喂養一頭耕牛。
可如今全沒了,非但兄長死難,從耕牛到谷子,統統被赤眉搜刮一空,這幾天的吃食,全靠穿著孝服的嫂嫂,從另一處藏谷地找出來幾斗米——她家里窮過餓過,所以總有在安全處藏米的習慣。
她還告訴向子平,打算帶著孩子下地,與佃農們一起種。
向子平覺得這樣沒法活:“幾斗米,就算用一半撒到地里,又能種出多少石糧來?”
嫂嫂哭了:“那又能怎么辦?叔叔不在時,我走了十里路去娘家的里中,想借點口糧,但鄰里也被赤眉劫了。”
“叔叔在郡城縣城不是有友人么?可否能去借些周轉,熬過這半年?”
向子平雖在伏湛門下做學生,但只是個小透明,與一門心思求官的同學也不和睦,誰肯借給他?而且借糧總得還,還是得靠自己啊。
向子平遂道明了自己的打算。
“里中好幾戶人家,多被赤眉賊擄掠殆盡,連種子都不曾留下,總得有個活路啊!”
“如今陛下發檄文征討赤眉,需要民夫義兵協助,當兵,就有糧吃!”
“更何況,這也是立功為官最好的機會,我聽說,讀書人入伍者打完仗,更已在縣中謀官職。”
向子平性格驟然大變,從一心避世,變成了積極尋找良機,畢竟往后一家幾口人,就全得靠他了。
來年那盞椒柏酒,他一定要讓兄長喝上!
嫂嫂也沒辦法,只能聽向子平的,給向子平找來了他兄長的甲,穿上后感覺稍稍有些寬大。
等他臨出發時,三個扎著發鬟的孩童都聚在院子里,侄兒侄女對他依依不舍,嚶嚶哭著。
倒是年紀稍大,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的小外甥,竟將掛在門上的桃符取了下來,塞給了向子平。
“這是何意?”
向子平看著小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