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水南岸的赤眉人數也不少,且多有本地人加入,也分兵布防于水淺易渡之處。
第五倫的大本營設在莊子釣臺附近,這是一塊方地,在北岸寬三百余畝,足夠親衛營駐扎,西鄰是一片濃密的揚樹林,也容易收集柴火和渡河用的木料。
“自古以來渡河作戰,最出奇制勝者,恐怕就是像淮陰侯韓信那般,詐敗反誘敵半渡。”
大帳內正在議事,因對面的赤眉本就避戰而走,誘敵恐怕不利,加上韓信之計需要上游獨特的地理條件,只能略過。
“除此之外,還有兩種常見打法。”
左丞相耿純提議道:“昔日齊國名將匡章攻楚,與楚軍隔著一條河流對峙半年,后來有當地樵夫告知說,要想知道河水深淺其實不難,凡是楚軍重兵防守的地方,都是河水淺的地方;凡是楚軍防守兵力少的地方,都是河水深的地方,于是匡章選派精兵,乘夜從重兵防守處渡河,遂大破楚軍。”
“赤眉從楚丘一路退至此地,腳程是快不假,但多是亡命奔逃,謝祿手頭兵力跑散了小半,濮水綿長,他也只能盯著水淺處著重防備,可集中冀州兵三萬人,在水流淺的瓦亭渡乘夜強攻,只要破岸邊之賊,我部后續源源不斷,濮水可渡也。”
虎威將軍張宗也不甘示弱,提議道:“赤眉賊比銅馬更善戰,隔著水流強攻其重兵恐怕不利,倒不如虛張聲勢吸引敵重兵,再令善泳者從防備稀疏的水深處潛過去,身上系繩,后續者拽繩而渡,如此足以渡過去上千三河勇士,再協助主力。”
“二卿提議皆可取。”
第五倫這一正一奇兩種方略,但他在布置渡河攻擊地點時,卻是一條橫線鋪開。
他說道:“但濮水岸邊濕軟,又被黃河灌入過,留下大批泥沙。大軍集中,萬人踐踏,士卒還未下水就邁不開腿,登岸時恐更為泥沙所阻,故此役兵力亦分不易集。”
“西到瓦亭渡,東至離狐縣,這數十里之間,皆是我軍渡河之處。”
……
一如第五倫所料,濮水南岸的四公謝祿,在撤退途中,手下確實跑散了不少,根本無法完全收攏,兵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想擊敗魏軍,只能靠半渡而擊!
但魏軍沒有將兵力集中于一處,反而沿著濮水一串鋪開來,探明了許多個水淺適合渡過的地點,不斷派人試探。
謝祿是打了許多年仗的老行伍了,知道第五倫想干什么,他很可能虛張聲勢,只為分散赤眉兵力,將他們的防線攤餅一般,攤得薄薄的,然后再集中精銳,選擇一點,一捅就頗!
“處處設防,等于處處無防。”
可最讓人難受的人,就算想到這可能,謝祿也只能派人跟著魏軍,對方在哪扎營,他們也在對岸盯著:萬一第五倫的精銳部隊,偏就從他不設防地點過來了呢?
謝祿只能指望剛與他去的聯絡的樊大公能早點在煮棗城殲滅馬援,調頭過來。
二月十八這一夜,謝祿夜不能寐,起來巡營:此處是濮水左右數十里水最淺的地方,且河岸平緩,沒有天然阻礙,對岸營火也最為密集,白日里還能看到交龍旗,或許就是第五倫的大本營,所以謝祿得親自盯著。
和魏軍有序的營寨不同,赤眉的營地就簡陋多了,甚至連營房、帳篷都沒有,往往地上鋪塊草席,隨便往上面一躺,二月中的濮水邊已有不少蚊蟲,盯得赤眉戰士們整夜輾轉瘙癢。
“我就像頭老牛,被第五倫用鼻環牽著鼻子,只能跟著他走了!”
謝祿頗為泄氣,第五倫抵達濮水只短短一天,主動權便完全控制在進攻方一邊,他們只能被動等待對面發動總攻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