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倫卻扶他道:“卿罪不至死,只撤去偏將軍之職,削戶兩百,念汝舊功,暫且保留侯位。”
然而蓋延卻又犟上了:“臣寧廢侯位,削除所有封戶,只懇請陛下讓臣繼續帶兵,哪怕就一天!”
九尺男兒抬起頭,這一刻倒是不犟了,感情真摯:“我不甘心,必要救出馬國尉!”
第五倫也不作答,只頷首道:“此戰尚未結束,還遠沒到論過行誅、論功行賞的時候。”
言罷,讓人將一架青色的風箏送上來。
這卻是一只鹖鳥箏,與漁陽突騎的鹖鳥旗幟相同——鹖鳥很像野雞,但體型更大,頗為勇猛好斗,為時人所喜愛。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以鹖鳥羽毛裝飾武冠,賜給趙國的武騎士,其他各國后來建立騎兵部隊后也效仿,車為龍旗,騎為鳥旗,所為定制。
“巨卿脾氣也似鹖鳥啊,性敢于斗。”
第五倫將鹖鳥箏,以及早就準備好的兩個馭箏人交給他:“這軍箏今日給漁陽突騎,也還來得及。”
蓋延詫異,且慢,他不是已經被解除軍職了么?
第五倫卻道:“以蓋延為假偏將軍,繼續暫領漁陽突騎。”
第五倫現在只能給張宗出口氣,教訓蓋延一通,卻又不能將他徹底廢掉——一來蓋延是勇將,其次,赤眉大軍已經開過來了,大戰在即,臨陣換將?漁陽突騎那群兵大爺,空降個人去管得住?怕不要給你來個一哄而散哦!這支兵之后要如何收拾是以后的事。
但這回,第五倫卻給蓋延下了死命令。
“漁陽突騎奔波數日疲倦不堪,但只要馬兒還能跑起來,予詔令一下,汝等必擊其側背!”
“而若是予旗號不動,不論發生何事,漁陽突騎萬不可動!”
第五倫估計,漁陽突騎只能沖得動一陣,這是一次性的戰術武器,必須在最關鍵的時刻投進去,而不是如蓋延昨日一般,平白耗費人馬氣力。
有了風箏作為信號,哪怕隔著十里地,突騎執行戰術命令,能比過去快一到兩刻!
蓋延對第五倫的感觀比先前好了點,眼下倒也信服應諾,接過了鹖箏。
“諾!臣與漁陽突騎必勇健斗,死乃止!”
……
春秋時,兩國交戰,往往是雙方三軍聚齊一處,隨著貴族式的致師、閑聊后,再喊個預備一二三,兵戎相見,打輸了也別追太狠,追溯起來都是親戚朋友,外交宴饗上還是要打照面的。
自春秋之后,世人開始內卷玩兵者詭道那一套,很難再出現這樣規整的交戰。尤其是大兵團的交鋒,戰場空間極大,要所有人到場一起開戰確實太難。往往決戰前便有一連串的交鋒小戰,到了真正開打時,則是兩支最先投入的部隊先行接觸,戰斗由點及線,再蔓延到面。
今日最先和赤眉軍交上手的,卻是耿純的冀州兵……
魏軍各個部隊上頭,主箏旁,紅綠黃黑等不同顏色的信號箏不停起落,告知友軍他們遭遇的敵情,眼看擺在正中央的蒼鷹依然還黃著,耿純卻要下令讓馭箏人將己方的換成紅色,告訴皇帝這邊要先交戰了。
耿純則罵罵咧咧:“柿子專挑軟的捏,赤眉賊真當我冀州兵易相與么?”
原來,赤眉軍按照樊崇的指揮,鋪開向北移動,按理說會先與鄭統的關中兵交戰,但他們見關中兵甲兵犀利,陣列有序,走到幾里開外就不動了。
反而是靠北的幾個萬人營,盯著冀州兵繼續前進,如今已經迫近到一里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