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步確實還在猶豫,剛剛發生在濟南郡的歷下之戰,就是守軍貿然出城救援他城導致了覆滅,不可不察。再者,自己若帶主力回去,西安縣這邊的蓋延及漁陽突騎又該如何應對?
兩難之下,張步選擇了再觀望一天,臨淄那么多人口,守個十天半月沒事吧?
一夜輾轉反側,到了次日,有從臨淄逃來的求助者抵達西安縣,張步遂得知了耿弇的用兵布置。
“魏軍駐扎在稷門之外,猛攻王宮?”
“又傳檄于臨淄大城,揚言魏皇第五倫祖上亦田氏齊人,如今是來解救齊地父老于水火之中?”
聽聞此事,張步再不能淡定,急得直跳腳。
為何?因為人的本性皆是貪生而利己,張步在臨淄的統治,其實只維持了短短三年,他出身低微,又是外州人,士人民眾不太歸附。
而張步的施政,比起綠林、赤眉來肯定稍好,談不上如入水火,但也不算仁政,他以一州之地養八萬之眾,加上部眾迅速腐化,生活奢靡,民間稅率田租皆重,百姓怨言不少。
耿弇大軍抵達,若先攻擊富庶的臨淄大城,城內的數十萬民眾生計受到威脅,擔心城外的敵人劫掠,或許還能幫助守軍抵御。
但耿弇卻只瞄準張步的王宮打,又揚言不傷百姓,臨淄人將信將疑之下,也樂得袖手旁觀。
“留守臨淄者皆是本地兵卒,戰力低下,恐怕不能盡力而戰,看來,孤不能不管臨淄了!”
于是張步在西安縣留兵一萬,仍要求他們以連營十余,設法攔著漁陽突騎。
而張步則親將兩萬之眾,趕赴臨淄,出發前,他為了鼓舞士氣,還勉勵嫡系偏將們道:“想當初,河北賊寇尤來、大彤十余萬眾侵齊,皆被孤擊敗。如今小耿兵少于彼,又皆疲勞,何足懼也!”
從西安縣到臨淄,不過區區四十里,平常腳程快的人,一日可至,商賈滿載貨物的馬車,半天就能跑了來回。
然而此番回援,張步卻頗為小心,斥候放出去整整三十里,要做到貼著魏軍觀察,而兵眾雖不得不走縱隊,也盡量在大道上擠在一塊,遇敵后能迅速擺成橫陣。
但一路上,齊軍仍遭到了無數次襲擾,臨淄附近是典型的大平原,魏軍上谷突騎如魚入海,神出鬼沒,雖然只是斥候游騎,但戰斗力極強。
魏軍騎兵之制,五騎一長,十騎一吏,百騎一率,二百騎一將,以兩百騎為單位的斥候隊,起碼有五支。他們玩起了車輪戰,出沒于道路兩側的粟田中,卻從不使蠻勁直接沖,而是張弓遠射,逼迫齊軍聚攏守備,就揚長而去。
可齊軍剛解除戒備,又一支斥候隊已呼嘯而至!
齊軍兩萬之眾,再密集也拉出了長達十里的隊列,猶如常山之蛇,這蛇頗為笨重,根本做不到“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反而被擾得左支右拙。
短短四十里,張步的部眾走走停停,浪費了整整兩天,兵卒被擾得沒法休憩,行軍陣列幾度中斷,暈頭轉向的部曲落單,被斥候隊攻擊潰散,索性當了逃兵是常有的事。
等他們終于能望見臨淄城墻時,齊軍已疲敝不堪,連張步也站在車上幾欲瞌睡,最終揮刃在手背劃出血痕才清醒過來。
齊軍人數雖眾,但這般模樣根本無法作戰,張步計劃著,先至臨淄以西的雍門,安營扎寨,待休整過來后,再驅走魏騎不遲。
但耿弇卻不給張步機會,在臨淄南門稷下就食的魏軍,已移師至城西,就擋在齊軍與臨淄之間!背城而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