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命體死亡以后,時間就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人類最怕的其實不是苦難,而是無聊。
許言現在就極其無聊。
靈魂被關在身體里,就好像被判處了無期徒刑,無窮無盡的時間和空蕩的監牢,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無聊起來。
他能做的事就只有跟白奕聊聊天,這樣,倒是讓兩個原本相處不太和諧的靈魂,有了和解的空間。
“以前從未如此狼狽過吧?”
許言點燃一束火焰,這是黑暗的亡者世界唯一的光,這點光亮照亮了他那張帥氣又平靜的臉,只有看見他才能感覺到,什么叫暴風雨都是藏在寧靜之后。
“以前?我有太多以前,很多都想不起來了。”
白奕反而溫柔一些。
說著兩人便繼續交流下去,就像認識多年的好友一樣,在絕望的驅使下,逐漸靠近。
白奕也不是一開始就成為鬼王的,凡事都有個萬一,也有所謂的轉變,后來,他認識了血月,過上了一段還算無憂無慮,開心的時光。
“你覺得,神明想要擁有情感錯了嗎?”
白奕詢問道。
“規則生了好奇與叛逆,不就是情感的一種嗎?”
許言明白他說的是什么,古老時代的世界,眾神的世界。
“你說得對,好奇人類的喜怒哀樂,就是一種錯誤,只是,祂們做了那么多,就只犯了一個錯誤,就失去了一切。”
“話不能這么說,錯誤不是一時的,錯誤就像你說的惡,是一點點長大,然后才一口吞掉了神明。”
“真難過啊,得知祂也會隕落的時候,我是發自內心的難過,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要把我身體剜走一部分,血淋淋的。”
許言沒有回應。
因為他大概猜到了,白奕生出惡的源頭是什么了。
是悲傷。
是想要哭泣的難過。
可他卻不會落淚,不懂得怎么處理這種陌生的情感,在心智里逐漸堆積,堆積,然后長成了惡。
“突然發現,原來當人還是挺好的,天塌了也不用自己抗,只要跟同類爾虞我詐、互相算計就行了,都是一些小事,人類卻樂此不疲。”
“看的太開也不是什么好事,許言,你或許該學著換個思想。”白奕如此說道。
“是啊,我是個受過教育的理智人,按理來說,我應該先害怕,然后冷靜分析,找出最優解,而不是一意孤行。”
許言漆黑的眼瞳中倒映著火光。
“可是,我生來如此,我知道所有的道理,卻敵不過該死的本性,人不會改的,就算知道自己錯了,也是不會改的,白奕,你高看我了,我就是個有缺陷還瘋狂的人類。”
現在,大多數人的眼睛都是深棕色的,而完全黑得沒有一點雜質的,已經很少見了。
許言繼續念叨著。
“其實我不應該拆那個快遞的,不該喚醒你,老老實實當個警校生,然后懲奸除惡,而不是去地獄跟惡拼個你死我活。”
白奕聽著聽著笑了起來,他輕松地說著:
“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么多話,我還以為,你打算把這些想把放到死去。”
“這不是已經死了嘛,這叫什么,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再跟你作對也沒什么意思不是,就算你現在把剩下百分之二十五的力量都給我,也發揮不了什么作用了不是?”
許言的語氣也輕松下來。
他還有些后悔,既然都得死,早知道一次性借完,再跟白奕聊起天來才更硬氣。
來,一起埋葬吧!
估計是白奕這輩子聽過最氣人的邀請了。
“作用,得活過來才行。”
白奕輕輕說道。
許言手中的火熄滅了,他低垂著眼,周圍又忽得暗了下來,什么都看不見了,深淵還在腳底,只不過里面好像是空蕩蕩的,什么怪物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