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有一段時間了。”段實秀雖然面色未變,心里卻知道,自己此舉其實是有些不妥的。
“那長史聽到了我對烈武帝的評價了?”趙和又道。
段實秀神情頓時肅然。
哪怕他主要成長在西域,成長于這孤懸于外的北州,但他終究是秦人,受的是秦人的教育,讀的是秦人的典籍,思考事情的方式也是秦人式的。因此,他很清楚,趙和對烈武帝晚年行事的評價,若是公之于眾,會引發何等的震動。
臧否人物,原本就是一件嚴肅的事,而為一位帝皇蓋棺定論,更是關系到國本的大事。簡單的以七分功三分過這類方式來作評判,不僅是輕佻,更是欺瞞天下。
偏偏有關烈武帝的評價,長期都把持在九姓十一家的手中,他們作此欺瞞天下之舉,卻一直未有人敢正面相斥,便是大將軍曹猛,都不能在這個看似是“學術”的問題上與他們抗衡。
段實秀抬眼看著趙和:“烈武帝之事,大都護只能在此說,我等也只能在此聽,無論是何人,出了此門,便都不得承認此事。”
趙和笑著搖頭:“何必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大都護是想要與天下為敵?”段實秀厲聲道:“大都護所作所為,乃非常之事,往小的說一身系我北州十余萬眾性命,往大的說與大秦千萬黎庶福祗相關,大都護怎么能不謹慎愛惜自己,無論是自己之身,還是自己之名?”
趙和正色道:“九姓十一家并不能代表天下,另外,我的所作所為,與他們有極大沖突,我便是在此一聲不吭,他們難道就會不與我為敵么?”
段實秀一時默然。
“烈武帝駕崩終究已經二十余年了,九姓十一家已經死灰復燃,他們雖然尚未能染指朝堂上最高的幾個位置,但是在中樞與地方上卻盤根錯節,只要有利益之處,他們必然要伸手,北州之地,他們也不會放過。”趙和又接著說道:“與其讓他們伸進手來,將北州這里也弄得烏煙瘴氣,倒不如事先就與之劃清界限,讓他們知道,有些地方不可伸手,若伸手來,必然有死無生!”
趙和并不是草率地說出這番話來。
在齊郡時,他就從庫糧被盜賣的案子里,隱約看到了一只黑手的影子。雖然最后以朱融和鳩摩什為罪魁,了結了這一系列案子,但趙和其實很清楚,那么多被盜賣、侵吞的庫糧,根本不是朱融與鳩摩什能夠吞下的。
換言之,看似禍首的這二人,實際上也只是某些力量推上前臺的。
再后來趙和經營西域,南疆才略有所成,九姓十一家的手就已經伸了進來。趙和沒有拿到西域都護之職,一方面當然是因為大將軍的猜忌,但另一方面,九姓十一家背后的動作,也是原因之一。
至于后來那個可笑的北庭大都護的任命,更是將九姓十一家的惡意表露無疑,天子未必清楚這其中的名堂,大將軍可能只是順水推舟,而丞相上官鴻與太尉李非究竟作何想,則非趙和所能知。
這一次,趙和終于掌控了北州,而犬戎迫在眉睫的威脅與火妖遠在泰西的遠憂交織于一處,讓趙和下定決心,北州之地,絕對不準九姓十一家再伸手。
既然準備翻臉,自然要從根子上讓九姓十一家覺得痛,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并非逆來順受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