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樊令真的看出了什么,但是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樊令順口說出來的話語,卻在某種程度上揭露出了關鍵,以至于趙和用異樣的眼神看了他好一會兒,在確認他真只是隨口說說之后,趙和笑了起來。
“你說的沒錯,這是一個陷阱。”他沉聲說道。
“啊?”樊令愣了。
“江充的那封信,原本就是要將我釣到大宛來——他知道我,我也感覺到他了。”趙和半是無奈地苦笑道:“你知道此人狡猾陰險,被這樣一個人在暗中盯住,讓人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膽戰心驚無法聚精會神。而且,他以自己為餌,露出這樣一個破綻,若我不抓住,只怕此后再也找不到他了。”
樊令用手拍著自己的腦門,怎么也覺得聽不太明白:“君侯,你且等等,你說江充那封信,其實是他故意給你的?”
“那是自然,若非如此,昧徹怎么可能會有他的信?”趙和輕聲道:“他可是連烈武帝都無可奈何的人物,烈武帝密旨給溫舒追捕了他二十年,他卻依然逍遙自在,怎么可能輕易露出這樣大的破綻?當初得到那封信,我沒有立刻與昧徹一起來大宛,原因便是在此!”
“你們這些聰明人的事情……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樊令嘴巴動了一下,終于放棄了繼續勸說。
這原本也不是他擅長的事情。
阿圖在旁悶聲道:“我卻有些明白了。”
樊令大驚:“這不可能,你怎么會明白?”
“我們在草原上獵捕猛獸之時,猛獸也會捕獵我們,勝者是獵人,敗者成獵物。”阿圖道:“貴人的意思,就是這個,那個江充想要捕獵貴人,貴人同樣也想要捕獵江充,而大宛,就是對方選擇的獵場,現在,則是貴人選擇的捕獵時間。”
趙和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他選擇捕獵的地點,我選擇捕獵的時間,這很公平……而且,無論是江充還是我,都不可能將目標盯在一個獵物之上,隨著我們的到來,會有不少人都涌入此間,他們以為自己是獵人,但事實上……都是獵物!”
說到這里之后,趙和長身而起,向著正站在門外左顧右盼的那人行去。
那人自伊蘇斯設下的秘密據點出來,按理說,就應該是伊蘇斯安排接應他們的人。
那人目光很快就被趙和吸引,他向趙和看了過來。
趙和大步而來,目光卻沒有停在那人臉上。
雙方擦身而過的時候,趙和才猛然停下來,向那人問道:“請問,能給點水喝嗎?”
在離開白努爾的商隊之后,趙和三人就進行了換裝,而且趙和如今留了八字胡須,雖然相貌與大宛人還有明顯區別,不過蔥嶺、河中地區人種混雜,原本也有秦人相貌者在此生存,因此他并不是很顯眼。
如今更是一口流利的大宛話語,對方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便揮了揮手:“那邊有水井,自己去打去!”
趙和笑了笑,道了聲謝,然后不顧前行。那人在后邊望了趙和背影,突然心中一動,開口又喚道:“且住!”
這是用秦話說的!
趙和腳下未停,人繼續前行,卻回過頭來看了那人一眼,用詫異的神情問道:“你說什么?”
“呃……沒什么,你自去打水吧,井那邊有繩索有水桶。”那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