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趙和剛張嘴要說話,蕭由卻又擺了擺手,指著他的手:“我并非無緣無故地關注你,你手上的那印跡不是天生的吧?”
趙和手猛然往衣袖中一縮。
他手上有一處印跡,并非胎記,而是有人用炭火烙成,這件事情,除了銅宮中的那些老人外,別人誰都不曉。
他驚疑抬頭,望著蕭由。
“這印記當是前國子監祭酒鄧公諱谷所為,他是我的老師,名家合同異派學主。”蕭由淡淡地說道:“烈武帝四十九年,也就是七年之前,他被關入銅宮。”
趙和身體猛然抖了起來。
“我老師所屬名家,在諸子百家中雖然不是顯學,但他身為一派學主,有的是保護自己的本領。烈武帝三十年起的暴虐,他都安然無恙,甚至十五年前的星變之亂,他身在旋渦之中都可安然脫身,怎么會被犯下錯誤被關入銅宮之中?這些年,我一直有些不解……他如今還好么,是否給你說過什么?”
趙和望著蕭由,望著望著,不知道為什么,眼淚突然叭噠叭噠落了出來。
他可不是那種軟弱的動不動就哭泣的少年。
但這一刻,趙和真的控制不住淚水。
他原本以為自己在銅宮中生長,出了銅宮舉目無親,所有的人都是陌生人,卻不曾想,在外邊竟然還有和自己有某種奇妙關聯者。
“看來老師的情形是不太好了。”蕭由喃喃自語。
“鄧師兩年前不幸……不幸病逝,去世之前,給我留下這個……”趙和壓抑住自己的抽泣,小心地捂摸著自己的手腕。
“這么說來,你還是我的小師弟。”蕭由平靜地說了這句話,但說完之后,卻忍不住抬起臉來,緊緊閉住眼睛。
好一會兒之后,蕭由再看著趙和。
“這大半年時間里,我一直在觀察你,你做得……還算不錯。”他緩緩道:“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我會為你這樣一個小師弟,而壓下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你能不能理解?”
“鄧師曾和我說過,名與實和而不同,師兄弟只是名,師兄弟之情是實,蕭大夫與我之間只有師兄弟之名而無師兄弟之實,我自然能夠理解。”
蕭由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給你一個建議,立刻去找陳殤,無論此前你與他關系如何,現在都要找到他,和他在一起。”蕭由道。
趙和愣住了,好一會兒之后,他才緩緩道:“陳殤與我,既無其名,又無其實,我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名可名,非恒名,無名,天地之始。”蕭由一笑:“一切有名,皆自無名而始,一切有實,皆由無實而生。”
“蕭大夫要我找他,總得有緣由吧?”
“因為你身上的麻煩還沒有結束,這段時間,有人在通過衙署的檔案調查你,那個人,應當是曾任銅宮令的溫舒。”蕭由瞇起眼睛:“他一向打著法家之名,但我猜想不錯的話,他只是法家的表,而和鄧師一樣名家的里,他應屬名家離堅白派。無論是合同異還是離堅白,名字都擅于從無數細節之中發現線索與真相,他如果存了心要找你,只憑你是逃不掉的。”
趙和默然不語。
他心中隱約有一種身處旋渦中央的不祥之感,蕭由強調溫舒屬于名家離堅白派,難道說自己身上還牽涉到那場持續了數百年的百家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