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若是他就此停步,那所有人的犧牲都沒有了意義。
若說此前,他還不覺得咸陽城百姓的性命和大秦帝國的命運與自己有多密切的關系,那么現在,他對這咸陽城,對這大秦帝國,已經有巨大的歸屬感。
只不過他才跑了幾步,腳步便停了下來。
在他面前,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他說得果然不錯,在這里可以等到你。”
隨著這聲音,一隊士兵沖了出來,這隊士兵身上皆沾染了血跡,但還是從他們的盔甲可以看出其身份。
虎賁軍!
而那個熟悉聲音的主人也從這隊士兵當中閃了出來,正是黃怒。
黃怒的眼睛在火把之下閃閃發光,他看著趙和,舔了舔唇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還記得那天么,你和我打了一場的那天?”他大步走了過來:“你這豎子,一向瞧不起我們虎賁軍,一向與我們作對,一向羞辱我們,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天吧?”
趙和抿著嘴,緊緊握住了長劍。
他發出一聲怒吼,然后快步沖刺,舉起了長劍。
務本坊丞相府。
大秦丞相上官鴻篤信道家,是道家養生學說的大力倡導者,向來都喜歡說“早睡早起有益身心”。
今夜他卻未能早睡。
不知為何,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一直纏繞著他,哪怕是最年輕最貌美的小妾百般溫柔,他也只是睜著眼,無法安眠。
外頭隱約有聲音響起,上官鴻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便喚來仆人:“我聽到遠處好象有聲音,你們可曾聽到了?”
仆人豎起耳朵也聽了聽,然后搖頭道:“相公,未曾聽到什么聲音……”
他話聲未落,猛然外頭光芒破空,將咸陽城照得有如白晝,然后隆隆的雷聲響起,震耳欲聾。
小妾嚇得哇哇大叫,躲入上官鴻懷中,上官鴻喃喃嘟囔了一聲什么的,但雷聲太大,小妾又太怕,根本沒有聽清楚。
等雷聲平歇之后,小妾才猶有余悸地道:“怎么這個時節也會響雷……相公,你方才說什么?”
“按我們道家和陰陽家的說法,這冬末初春時節響雷,乃是陰陽失衡所致,而天地之間陰陽失衡,肯定是有什么不對的東西阻塞了陰陽二氣的運轉,而理順陰陽正是丞相的責任,所以這個時節打雷,是我的罪過啊。”上官鴻一邊說,一邊自己扯過衣裳,開始穿上。
小妾忙服侍他穿衣:“奴覺得不對,這與相公有何關系,天自愛打雷下雹子,那是天的事情!”
“若是以儒家天人感應之說,也就是咱們現在這位天子的老師,那位董伯予的說法,就是冥冥之中,有圣賢遭厄,遇有奇冤,故此大冬天的時候打雷,這是上蒼對所有人的警醒。”上官鴻將衣帶系好:“我倒想看看這位遭厄圣賢是誰,難道是我自己么,但我勉強可以算是道家的賢哲,可不是儒家的圣賢。”
“呸呸,相公你胡說什么,你福大命大,哪里會遭厄!”小妾嗔怒地推了他一把。
“呵呵,但愿如此吧,借你吉言,不過我也覺得,你這張小嘴,可比上天要強。”上官鴻調笑了她一句,然后將她輕輕推開。
那小妾還想撒嬌,可是不知為何,在上官鴻身上感覺到一種陌生的力量。
她緩緩退開,看著上官鴻出了臥室。
“令人點起燈籠,把丞相府大門打開,看看街上是否有軍士夜巡,傳我之令,令他們在丞相府候著待命。”上官鴻說完之后,又回到臥室之中,看了看周圍,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咦,我的劍呢?”
然后他又自己笑了:“三十年未曾摸過劍,大約所有人都忘了,老夫在成為道家賢哲之前,可也曾提三尺劍破十萬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