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龍回到了國子監中。
因為華宣的緣故,國子監此時人人自危,畢竟咸陽城可不是個藏得住秘密的地方,很多人都知道,這位國子監祭酒卷入了大宗正嬴迨與御史大夫晁沖之謀逆一案,偏偏華宣在國子監中又交游廣博,若是朝廷興大獄,恐怕半個國子監的師生都要被卷進去。
俞龍的到來加重了這種恐慌,他們知道俞龍投軍去了,現在卻回到了國子監分明是因為大將軍不信任俞龍,將他趕了回來。想必用不了多久,追索的小吏就會帶著兵卒,前來掀翻國子監的寧靜。
不過出乎他們意料,回來之后的俞龍沒有憂心忡忡,而是立刻設宴,招待國子監中有名的幾位大學生。
這些都是士子領袖,別的不說,在輿論上是很有影響力的,甚至可以通過他們背后的力量,將某些聲音傳到朝堂上去。
他們少不得會問俞龍,大將軍對咸陽城中的變故有什么看法。
俞龍的回應只有三個字:“很生氣!”
“難怪大將軍生氣,他正要與犬戎決戰,身后的咸陽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有人嘆息道。
“總覺得這些時日,咸陽城有些晦氣,你們看,發生了多少事!”
“正是,當真是多事之秋!”
見眾人議論,俞龍勉強笑了一下:“何只是這些時日,你們注意到沒有,這半年來,災異連連,天災**不絕……我甚至覺得,這是蒼天在怪罪我們。”
這話一出,諸士子都是沉默起來。
除了法家之外,無論是儒家還是道家,或者陰陽家、雜家等諸多學派,都對天人關系極感興趣,故此對于大秦的士子們來說,將天象與政事相聯系是經常的事情。
哪里地震了,那肯定是某官員無德,哪里洪水了,那肯定是某官不法,六月下雪元月響雷,毫無疑問是有奇冤。
這些來飲酒的士子都是聰明人,他們從“半年”這個時間段,立刻猜出俞龍所指何人。
天子。
半年前新天子繼位,自此之后,大秦天災**不絕,還發生了莽山賊攻咸陽、犬戎奸細刺大臣、五輔中兩輔勾謀逆這樣的大事。
對,如今公布出來的晁沖之與嬴迨的罪名,就是勾結謀逆,至于私通莽山賊與犬戎人之事,實在有損國之體面,不合重臣身份,所以在任何朝廷的文告之中都只字未提。
眾人現在弄不明白的,就是俞龍說這番話,劍指天子究竟是他本人的意思,還是大將軍的意思,或者干脆就是此前極為欣賞他的祭酒華宣的意思?
“實不相瞞,我聽說了一些事情……不過現在尚未到說出來的時候。”俞龍見眾人都不作聲了,便自己說道:“諸位,只有一件事情,我們身為大秦士子,都必須要當心。”
眾人都看著他,俞龍緩緩道:“犬戎人已破三郡,如今直指河東、上黨二郡,大將軍領兵出征,大秦安危系于一身,若是身后再有什么異動,大將軍如何還能專心應對犬戎?我,吳郡人,家在江南,犬戎人便是再厲害也打不到那里,可咱們的同窗之中,有多少人是河東、上黨的,又有多少是被破的三郡子弟?”
眾人霍然驚覺。
“故此,天下之事,大局為重,現在什么是大局,大將軍抵御犬戎是大局,除此之外,哪怕是天子,都不能干擾這大局。待大將軍再度出征之時,我還會從軍北去,這天下大局,就托付諸君了!”俞龍慨然道。
這些士子聞之血液沸騰,一個個頓時應和。
至于他們內心深處怎么想,俞龍不愿去猜,也不必去猜,只要造成輿論,第一步就完成了。
就在俞龍來到國子監時,距離長樂宮不遠處,一座名為長信宮的宮殿前,趙和與陳殤正在探頭探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