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應覺得自己當真是倒霉極了。
他根本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如今這模樣。
在他看來,原本正常的發展應該是這樣:他唆動那些學子圍攻趙和,趙和狼狽逃竄,他因此名聲大噪,被學宮任命為學長——畢竟這一次就燒死了七位學長,空出一堆名額,以他黎應的能力,理當占據其一。
但是事情卻搞砸了。
黎應不覺得是自己的安排不夠隱蔽巧妙,他只是埋怨趙和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哪有在廟中當眾殺人的事情……這樣做,他就不怕國法追究么?
“這些狗官,這些狗賊!”口里罵了幾聲,黎應嘆了口氣。
他回來之后,立刻去尋一位有背景的同窗,希望能得到他的庇護,但那人不在,因此他便轉而去尋找彭紳——這位以前與公孫涼就走得很近,此次趙和來學宮任祭酒,他曾激烈反對,而黎應前去找趙和麻煩,也有他在背后唆使之力。
結果卻被彭紳逮著兜頭就是一頓臭罵。
彭紳當然惱怒,他反對趙和,可不是在這個時候,他希望是發動力量,當趙和正式入學宮時才一起鼓噪,將趙和趕出稷下。
黎應之舉,不但沒有成事,反而會打草驚蛇。
更重要的是,彭紳不蠢。
此刻誰在稷下學宮之外找趙和的麻煩,誰就有巨大的嫌疑,趙和能殺那個歪嘴的黃峰,為何沒有殺這個高低眉的黎應?
所以問明情況之后,彭紳立刻將黎應趕了出來。
黎應連接在兩處求援不成,心念一轉,知道自己唯有一處還可以去了。
在稷下學宮之前略微猶豫了一下,他尋回自己的馬,然后奔向歷城東市。
如同咸陽一般,歷城也有東西兩市,只不過規模與熱鬧程度趕不上咸陽罷了。黎應到了東市,直接來到名為“穎上堂”的府邸前。
來這里之后,他敲了敲門,立刻有人把他引了進去。
上了穎上堂的二樓,有位身著華綢的年輕人正在聽著一群歌伎彈唱,黎應悄悄看了一眼那些歌伎,一個個腰肢妖嬈,眉目艷麗,明眸凈齒,巧笑盈盈。
他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
那位華綢年輕人見此情形,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不過他迅速將之掩住,然后笑道:“伯順,你來了,為何不說話?”
黎應低頭想了想,在彭紳那里被罵了一頓,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如今成了燙手的山芋,故此有些事情,不可以講得那么清楚。
因此他長嘆一聲,拱手施禮,面帶愧色:“黎某學識不足,誤了公子的事情,特來向公子請罪!”
華綢年輕人聽到這個,眉頭挑了挑,手指輕輕一彈。
原本咿咿吖吖的絲竹管弦之聲頓時停下,歌伎們收斂笑容,無聲無息地退下。
“誤了我的事情?”華綢年輕人揚了一下下巴:“說具體點。”
“是,公子令我給那趙和一個下馬威,還告訴我今日趙和會去清泉寺,我便鼓動了許多人前去……”
黎應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只不過他掩蓋了自己膽怯逃跑的事情,而是說自己見事不順,便毅然回來,特來向這位華綢公子報信。
“你是說,黃峰已死,許成則膽破?”華綢年輕人用手指頭輕輕敲了幾下自己身前的案幾:“他二人無所謂,雖然與我見過面,但他們應當不知道是我讓你去找趙和的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