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老生常談,卻也是石軒沉淪下吏多年的經驗,只可惜,他說與馬越聽,卻是對牛彈琴了。
在馬越看來,他石軒與趙和等人沒有什么區別,甚至還不如趙和等人。畢竟趙和與陳殤膽大妄為,還占據了一個膽大的優勢,而石軒在多年文吏的生涯之中,已經失了銳氣,只見唯唯喏喏,不見絲毫男兒氣概。
因此馬越只是應付地點了點頭。
不等石軒再說,馬越拱手道:“我是這敦煌出生的,家中在此尚有族人,正好進城來無事,我去打聽消息,看看塞外是否有異動,再來稟報石大使。”
他說完之后,不等石軒同意,便徑直離開。
石軒看著他的背影,笑容凝固起來,微微搖了一下頭。
此人有才,但不可大用。
趙和用眼角余光看到這一幕,同樣也搖了搖頭。
只不過他想的卻與石軒不一樣。
馬越此人有才,但只適合獨當一面,不可使之屈于人下。
這種人要捧著,才能讓他將才能全部發揮出來,稍有拘束,他便會生出憎怨之心。除非絕世才俊,一代雄主,否則普通的上司是駕馭不了此人,甚至有可能遭遇此人反噬。
最初見到馬越時,趙和確實是有招攬之心,只不過經過市井中的那次誤會之后,他也息了這個念頭。天下有才能的人多著,馬越雖然勇武,卻并非不可替代,根本用不著拿熱臉蛋去貼對方的冷屁股。
不僅用不著,而且這一路上,趙和都很警惕其人。
敦煌郡守裴顯早就做了準備,和親使團人數不少,因此被他安排在城中的軍營之內。原本他是要將郡守府讓出來給清河居住,但清河婉拒了這個建議,而是要求與使團宿在一處。眾人安排下來之后,在此要暫歇五日,然后再西出玉門,繼續前行。
趙和這五天沒有歇著,與陳殤一起往敦煌城中四處亂跑,他們便衣出行,帶著阿圖等人,只說是準備出塞的商人,與云集于此的胡商們在一起打交道,其成果是與胡商打了三場架,打傷了對方七八個人,自己也有人被石頭砸破了頭皮。
不過打了架的幾位胡商,事后都與他們甚是親熱,得知他們要去于闐,一個個吹噓自家在于闐有多大的勢力。在與他們的交談吹牛之中,趙和算是將于闐的消息打探清楚了。
此前朝廷也搜集到了于闐的一些資料,于闐使者在咸陽時也反復吹噓過于闐。在舊的資料中與這些使者的吹噓中,于闐是個帶甲五萬、方圓萬里的大國。但從這些胡商口中,趙和得知于闐不過是沙漠之中的一座城邦,治下僅有于闐一座城,共有三萬余人,另外還統轄周圍近二十個游牧部族,約有十萬人。也就是說,于闐若是舉國征兵,將所有適齡的青壯男子都征發出來,大約可以勉強湊齊他們所吹的帶甲五萬——只不過這樣,于闐國只怕轉眼就要內亂而滅了。
實際上于闐王能夠動用的兵力,不過是兩千余人,只有在大戰起時,他才能臨時招募到一萬左右的兵力出戰,再多征人手,底下部族就要叛亂了。
但是西域天山南北兩道,已經失陷了的原安西都護府不提,天山南道的西域三十六國,于闐這樣能夠出兵萬人的已經是大的。故此周圍不少綠洲小國,都會聽命于于闐,唯其馬首是瞻,如此一來,這些仆從國少則兩百、多則八百,也能湊出五千人馬,一萬五千的數量,進取尚不足,但已經能讓于闐成為西域三十六國中舉足輕重的大勢力,進而影響到整個西域諸國在大秦與犬戎之間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