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簽單于今年四十余歲,與大單于和金策單于相比,他的年紀要大十歲。
他在犬戎當中的處境比較微妙。若說銅章單于守舊,對大單于與金策聯手推行的各種改革不滿,那他就游離于雙方的爭執之外,最大的想法就是不斷地替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
他成功了,大單于出于某種考慮,對待他不象對銅章單于那么苛刻,甚至還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他對財富的欲求,比如說,將可以獲取巨利的工匠產給他。
這其中還有從驪軒請來的工匠!
對于只習慣游牧而不擅長工冶的犬戎人來說,這些驪軒請來的工匠雖然數量不多,但個個都是寶貝,為了將他們的作用發揮最大,銀簽不僅從西域諸國強征了數以百計的工匠,還為這十余名驪軒工匠安排了美女。就連銀簽單于手下的實權千騎長們,都酸溜溜地說,一個驪軒工匠的待遇,抵得上兩個千騎長了。
銀簽單于也很清楚,他能侍弄好這些驪軒工匠,那么大單于與金策單于對他的遷就就能維持下去,但若是這些驪軒工匠出了意外,那么大單于與金策單于也會毫不猶豫清算他。
所以,當得知工匠谷出了事情之后,銀簽單于踢開帳中正尋寵求歡的女人,只穿著單衣便沖了出來,足足沖出兩里,才有屬下追上,為他穿上外袍。
然后就是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狂奔。
戰馬都跑死了兩匹,銀簽終于趕到了工匠谷。
此時距離秦人突襲工匠谷已經過去三天,他到這里看到的情形,就是一片雪與灰。
血跡都被雪與灰遮掩,整個山谷里只有灰白這兩色。銀簽翻開一堆雪,看著下面的尸體,沉重地喘起氣來。
“該死,該死!”他忍不住怒罵,眼中兇芒畢露。
一腔怒火翻騰不止,無處可去,他目光四處搜尋,當看到一位百騎長戰戰兢兢位于一隅后,他總算找到了出氣之所。
他大步行了過去:“你叫什么名字……算了,不重要了,就是你,拋棄自己的將主,然后帶頭逃走?”
那名百騎長撲嗵一聲跪下:“不是,不是,我是死戰之后,突圍而出的……我沒有拋棄將主,將主一開始就被他們殺死,我,我……啊!”
所有的自辯都化成一聲慘叫,那名百騎長頹然倒地。銀簽單于將從身邊護衛腰間抽出的刀又還了回去,心中的怒意尚未去盡,他冷冷地道:“依我戎胡舊例,所有棄將主而逃者,盡殺不赦……全部給我殺了!”
他一聲令下,周圍的人紛紛拔刀,將一小隊犬戎人圍了起來。
趙和攻破這匠人谷時,有近半犬戎在混戰之中逃脫,如今其中數百人回來,此時被圍,一個個痛哭不止。
也有人大聲叫嚷:“大單于有令,只要不是有意拋棄將主,力戰不敵而退,可以功抵死,銀簽單于,我們不至于死啊!”
銀簽單于聽到這聲音,面皮上抽動了一下。
按照犬戎舊制,將主死了部下若不死,那么就要誅部下以祭將主,但這幾年大單于有感犬戎人力受損過多,因此修改舊制,允許這些失了將主的犬戎人以戰功自贖。說白了,就是在下一場戰事之中,將他們編入先鋒,若能不死,則功過相抵。若非如此,這些失了千騎長的犬戎人也不敢回到山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