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實秀沉默了會兒,然后緩緩道:“我自然不想北州生亂,但是……我原本是從中原流落于北州的一介書生,若無大都護,三十年前我就死了,所以,我不但不能讓北州生亂,我還要找出兇手,為大都護報仇!”
霍峻松開手,哼了一聲:“那還要你說!”
“我回去換身衣裳。”兩人在黑暗中沉默以對,霍峻沉聲說道。
段實秀點了點頭:“我也回去……家中總要交待兩句,接下來的日子,有的忙了。”
他二人原是便服來赴宴,此時要回去換上衰衣,好在北州城不大,二人的家宅離得也近。
不過是一刻鐘的功夫,段實秀便回到了自己的宅中。
身為北州長史,他的宅邸面積自然不小,但因為北州上下都窮乏,他這個長史更是被眾人盯著,所以他的家中除了一妻二孩之外,便只有兩個仆人。若大的宅邸空空蕩蕩的,他自己走在其中,都覺得荒涼。
心里想著今日之事,他來到了自家臥室之前,然后雙足一定。
情形不對!
大都護府那么大的動靜,他家離得如此之近,按理說,家人早就該被驚醒,可此時此刻,他臥室之中卻是一片漆黑。
他轉身要走,卻聽到屋中一個聲音響起:“趙某見過長史。”
段實秀慢慢轉身,便看到臥室門前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借著星光,依稀可以看出正是趙和。
趙和手中還抓著一具弩,在他身后,臥房的門敞開著,隱約聽到了低低的哭泣之聲。
“長史放心,尊夫人和令郎令愛都無恙,只是令愛年幼,膽子小些,被我這不速之客嚇哭了。”趙和聲音里帶著一些苦澀:“長史乃是北州智者,知道如今我的處境,想來些許冒犯,長史不會罪責于我。”
段實秀面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他看著趙和:“朝廷讓你來,莫非是讓你先殺大都護,然后再誅我這長史么?”
趙和嘆了口氣:“長史不必試探,今日事情,乃是有人苦心積慮布局所為,大都護非我所刺。”
“那你為何擊昏少君然后逃走?”段實秀質問道。
“以郭少君脾氣,還有他一心想著投靠大宛人,當時那種情形,會容得下我解釋么?”趙和反問道:“而且那種情形之下,換長史是我,第一個懷疑布局之人會是誰?”
段實秀沉默了一下:“你懷疑是少君?”
聽他這樣一問,趙和心中頓時雪亮,段實秀心里只怕早就確實自己并不是刺客,而是另有所疑。
他心中稍稍一松。
今日之事,雖然布局者布下種種疑障,但因為事起倉促,也留下了諸多的破綻。關鍵問題在于,趙和是不是有機會為自己辯護,若是沒有機會辯護,那么刺殺郭昭的罪名,肯定會扣在他的頭上。
“彼時我與郭英一起到了書房之前,郭英停下腳步,讓我一人入內,我才進門,便察覺不對,距離門口不過兩步,便停了下來。”趙和緩緩說道:“我看到大都護端坐椅中,但頭垂胸前,仿佛睡著一般,于是我便誑郭少君入內。若大都護無恙只是睡著了,我二人對話,大都護自然被驚醒,若大都護出了意外……”
說到這里,趙和聲音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