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卿,阿和的對手不是你,是朕。”贏吉搖了搖頭,“卿可與俞龍、戚虎爭鋒于陣前,但坐鎮京畿之地,以天地為棋盤,以卿等為棋子,卻是朕與阿和啊。”
說到這里,贏吉又搖了搖頭,自嘲地一笑:“朕當初將阿和趕到齊郡去,名義上是讓他在稷下出口惡氣,實際上卻是想將他放入虎穴之中,卻不曾想,他卻據虎穴為巢,在那里張網布局,時隔近十年,得見網成之日。阿和的隱忍深沉,勝朕十倍,朕當初一舉擒殺曹猛時還沾沾自喜,自覺隱忍深沉當世無雙呢,哈哈哈……”
他又笑了幾聲,只不過笑得越來越嘶啞。
劉遇卻覺得未必如此。
趙和去齊郡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稷下會遇到什么,因此當時他肯定是沒有什么布局的打算的,至于后來的一切,只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朕后來又將阿和放到西域去,其實根本原因朕心里清楚,朕忌憚他,又不好殺他,只能將他放到不毛之地,讓他自生自滅,誰知道這等情形之下,他也能打下基業,等朕回過神來,他羽翼已豐,便是大將軍……呵呵,大將軍此時也拿他沒有辦法,反而要在一定程度上配合他行事了。”
說到這,贏吉突然陷入深思之中。
他自覺自己坐鎮中樞,以英雄為棋子,以天下為棋盤,但此時再回顧過去,他覺得,自己似乎也是這些棋子中的一枚。真正在下棋的,是一個無形無狀的東西。反而是趙和,他離開中原,遠赴西域,便因此跳出棋盤,并且成為了一個真正可以執子下棋之人。
越是細想,便越覺如此。
若這么說,趙和的兩次關鍵性的落子,一記在齊郡,一記在西域,實際上都是自己在幫他做決定,自己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還在沉思,那邊劉遇已經開始下令全軍繼續后移——雖然雙方大戰之時,他幾乎是傾巢而出,但多少還是留了些人手守護營地的。而大戰之際,他們的營地也沒有成為敵人攻擊的主要目標,因此脫戰之后,他可以重回到營地之中。
雖然這平原之上的營地實際防御能力有限,但至少有個可以生火做飯的地方,也可以讓疲倦的士卒休息。
與他一樣,對面的鄭恪與董輔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鄭恪董輔退回了此前被攻破的黃儀寨子,因為激戰之中少不得縱火緣故,這寨子里如今也是一片狼藉,特別是尸體眾多,都需要連夜進行處理。
就在此時,在西方之地,又有大片的煙塵與星星點點的火把亮起。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雖然還有些亮光,但百步之外己經看不清人影了。這些星星點點的火把趕來之后,無論是贏吉這邊,還是鄭恪那邊,都同時警覺起來。雙方皆是下令,讓部下提高戒備,但雙方也都明白,這一命令聊勝于無——方才戰場之上的表現,已經證明他們的部下已經有些失控了。
而且那原本居于雙方之中的二十余騎,此時左右分開,各有十余騎分赴兩陣。
這二十余騎此際也點起了火把,他們在接近雙方營寨百步左右之后停住,又揚聲高呼,自稱作為趙和的使者要求入見。鄭恪與董輔猶豫許久,拿不定主意是否相見,而贏吉與劉遇那邊,卻沒有絲毫耽擱,消息傳到二人之處后,立刻派人出來,放來者入營。
贏吉與劉遇于中軍帳中見到了來者。
來者為首之人一出現,帳中諸將中有幾位年長者便忍不住驚呼了聲。
便是劉遇,看到此人也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