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我聽聞有奸賊欲以纂逆之倡而謀進身之階,此為壞世道而敗人心之舉,不可不阻之。今日朝會之上,老夫欲諫言執政,誅此等小人,賢侄以為如何?”
班直眉頭頓時挑了挑。
這當然是好事。
但是,班直記得一件事情。
當初他父親與安忍一起下獄,便也是安忍來見他父親,然后兩人與其余數人一起下獄。只不過班直的父親在獄中呆了足足三年,而安忍則只呆了三個月——此后安忍士人楷模的名聲更響了,而班直的父親呢?
當時與安忍年紀相當、同樣被認為是士林后起之秀的班直之父,在獄中呆了三年,出獄之時,除了自家親人之外,幾乎無人記得了。他白白耽擱了三年,昔日同僚都已經是上官,而他卻還苦苦奔走,到老才憑借家族的史家身份,熬到了一個起居郎。
聽起來不錯,起居郎,天子近臣,能夠隨時見到至高無上的皇帝,但那又有什么用,后宮中的內監們離天子更近,可不都既無權勢又無聲望么?
想到這里,班直肅然起身:“安公行此大事,必為天下景仰,直不才,將稟筆直書,定要讓安公在青史之上留名!”
安忍愕然想望:“呃……賢侄,老夫以為,這等事情,僅憑老夫一人力有未逮,須得群策群力……”
“安公說的是,此事理當群策群力,安公登高一呼,從者必眾。直雖鈍魯,亦當盡綿薄之力,將安公與諸位義士大名事跡,書于史冊之上!”
“呃……哈哈哈,賢侄高義。”安忍眨了兩下眼睛,大笑起身,然后慨然道:“既是如此,賢侄且準備朝會之事吧,老夫先去一步。”
“安公好走。”班直將其送到了大門之前。
上了自家的油壁車之后,安忍面上的笑容頓時不見。
他的油壁車中,早有一人,見他情形,訝然問道:“如何?”
“虎父生出犬子,豎子不足以謀!”安忍哼了一聲道。
“他不是在長信宮中敢于直諫么?”油壁車中的那人瞇起眼睛。
“欺世盜名之輩罷了!”安忍不欲多言班直,而是握住油壁車中那人的手,誠懇地道:“不過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宋賢侄,吾老朽矣,天下楷模之任,當由汝繼之。”
被稱為宋賢侄者年紀不過三十余,聞得此語,點了點頭:“當仁不任,安公放心——事不宜遲,安公,我還要去聯絡別人,無論如何都得阻住彼輩倒行逆施之舉!”
“賢侄辛苦了。”
馬車此時已經到了另一處街巷路口,宋賢侄乘著車速稍緩,跳下馬車,回頭揮手示意,待安忍的馬車行遠了之后,他回頭對身邊湊上來的一人道:“速去告訴你家主人,安忍這老兒果然意圖螳臂擋車……”
他稍猶豫了一下,然后又道:“安老匹夫卯時至起居郎班直宅,班直似亦參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