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看出了機會,而且他很清楚,天下聰明智慧之士多得很,能看出趙和用意的,絕不只他一個,因此,他必須趕緊趕往咸陽。
載著他的馬車,在數十名親隨的護衛之下,向著咸陽飛奔。
不過他畢竟年邁了,因此出了函關三十余里,他就讓馬車在驛亭停下來,自己下車休息休息。
此時天色已經到了傍晚,外頭在下小雨,李非獨坐驛亭的堂前烤火。他畢竟曾經是這個帝國最重要的權力人物,因此驛丞在旁殷勤地侍候著,李非望著正在滴水的屋頂,開口問道:“依國朝之制,驛亭每年都當檢修,你這里怎么破成這模樣?”
“李公,非是下吏怠慢,實在是因為朝廷撥不出錢來。”那驛丞嘆著氣道:“下吏已經有三年未曾得到驛亭修葺之資,便是下吏的俸祿,也都要拖欠半年才能發放。故此下吏除了看守驛亭之外,還種了幾十畝田,唯有如此,才能支撐下吏和屬下的生計……也只是勉強溫飽罷了。”
他說到這,又嘆了口氣:“今年兵荒馬亂,下吏田里的糧食不知被誰割走了,下半年當如何過,下吏正頭疼呢。李公是數朝重臣,此次入咸陽,必然是要大用,還請李公為我們這些驛丞請命,再這樣下去,下吏倒還好說,可底下的驛卒……”
他話還沒有落,外邊一個驛卒就冷笑起來:“彭三,你求他有何用,我們這般處境,可不就是他們弄的么?”
李非向那人望去,那個濃眉虬髯,頭上戴著一頂氈帽,身上的衣裳補丁打著補丁。雖然骨架高在在,但他卻很瘦,只是一雙眼睛,卻亮得讓人害怕。
他看李非的眼神極為不善。
李非心中大怒,瞪著他道:“你們這般處境……”
他原本想要喝斥其人的,但心中突然一動,話到嘴邊,又改換了:“你們這般處境,確實艱難。我看你是一壯士,是否愿意隨老夫去咸陽,到咸陽之后,老夫定然為你討個出路。”
那大漢聽得此語,訝然道:“你是說我?”
“正是,壯士貴姓,何處人士?”
“我……我……”
那大漢猶豫了一會兒,然后聲音稍小了些:“小人姓高,名迎,乃是上郡人。”
“我聽著你的口音,也不象是咸陽附近,原來是上郡……上郡人怎么來到這里當驛卒?”
“當初青狼羌謀亂,上郡為其所害,雖然旋即為赤縣侯所平,但小人的家沒了,只能當兵吃糧。”高迎偷偷瞅了一眼李非:“李公當真要提拔小人?”
他倒是能屈能伸,方才還倨傲無禮,如今就變得恭敬起來。李非笑著道:“老夫雖然已經去職,但舉薦一兩個小吏還是可以的。”
高迎翻身下拜,再三感謝,李非捋須微笑,勉勵了幾句。驛丞看得眼熱,但見李非始終沒提自己,正琢磨著要不要跪下懇求,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馬蹄之聲,緊接著,驛亭的大門被砰砰敲響。
“去看看是什么人。”李非向驛丞示意道。
驛丞出去問道:“什么人?”
“朝廷使者,快開門!”
“朝廷使者?”李非心中微微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