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一瞬間仿佛老了十歲,原本筆直的腰也彎了下來,是在人摻扶之下這才出了趙和的營帳。望著他離開,營帳中其余文官神情各異,既有同情者,也有幸災樂禍者。
而那些和他一般摘下帽子的文官們,則免不了憂心忡忡。
他們沒有料想到,趙和竟然沒有對陳陽進行挽留,哪怕是作個樣子給其留下體面的挽留都沒有。
向歆卻在一旁冷冷一笑。
這些人還以為是數年之前、面對的是嬴祝或者嬴吉這兩位缺乏根基的天子么?
自道統元年到現在,朝堂中的局面已經發生變化了。一方面,趙和以科舉制掩人耳目,提拔了大量年輕讀書人,將這些人委派到基層去歷練,另一方面,趙和利用考功之制,從地方上提拔了大量有經驗有才能的官員,充斥于六部之中。這些官員請辭,只要不是真的離開一大半,趙和完全有足夠的人手接替他們的位置,并且保證帝國的運轉不會因此停滯。
而此時,陳陽恰好走到了向歆面前。
陳陽停住腳步,深深地望著向歆:“向公亦是咸陽人士,如此行事,有何面目見咸陽父老?”
“呵呵,陳公,時代變了。”向歆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在其耳畔說了這么短短一句,然后后退一步,有些厭惡地甩了甩袖子。
他心里已經在琢磨著,陳陽似有二子,亦在朝中,等這老匹夫去職之后,定然要想法子再讓這二子滾蛋。
隨著陳陽離開,大帳之中的官員們有些不知所措,趙和將他們打發離開之后,卻唯獨將向歆留了下來。
這些官員對此,既是羨慕嫉妒,也是咬牙切齒。
“向公何必如此?”趙和屏退左右,就連蕭由與段實秀都出了營帳,這才對向歆道。
向歆沉聲道:“不忍見陛下以一己之身,當天下之任,臣欲助陛下綿薄之力,故為之耳。”
“向公如此,可就是將譏謗罵名,歸于己身了啊。”趙和道。
向歆又道:“恩由上出,怨由下承,此千古不易之理。歆,一介庸人,并無德才,能為陛下分謗,實臣之幸也。”
說到這里,他笑了笑:“況且,此輩鼠目寸光,不識進退,罵我不過一時之事,千秋之后,歆只怕會因遷都之議而居名臣之列!”
趙和啞然一笑:“向公也覺得遷都可以?”
“那是自然,大秦立國之初,都于雍,靈公之時,遷都涇陽,獻公在位,又遷櫟陽,孝公之時,方遷咸陽……咸陽為都,爾來三百年矣,再遷洛陽,有何不可?”向歆毫不猶豫地道。
稍停了一下之后,向歆繼續說道:“昔日關中之富,甲于中國,故此以咸陽為都,可聚關中之力以治六國,自始皇帝之后,更是以咸陽而號令天下。但如今關中富庶、民口之眾已經次于河南,又次于江淮,不過與齊郡相當。關中已不足以制衡天下,此大勢所趨!”
緊接著向歆又提出第三個理由:“火妖自西而起,若西域不守,而關隴之地盡成戰場,繼續以此為重點,大秦失縱深之地,將帥必為之束縛,難以與強敵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