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悄悄一看,殿上以中間紅毯分為兩側,對面已入座了不少,一看便能看到謝翡等幾個宗室子弟,想來是太學的宗室子們了。
而自己這一側左右也果然都是國子監平日見過的監生,有的認得,有的不認得,他本來極少去的,自然也都認不全,看起來自己竟是到得最晚的。柳升和李襄瑜也都到了,和自己對視之間果然都是一副愁眉苦臉,另外有些詩文好的監生就面有傲色,顯然十分有自信。
過了一會兒人都到齊了,便有人引著數位官員入座,許莼只看到沈夢楨坐到了中央主位上,穿著祭酒官服,峨冠博帶,面容肅穆,與那日許莼見到的又大不一樣。
沈夢楨坐定后才拱手道“奉陛下命,今日考核,主要為考察學業,請諸生多多用心。”
說完便示意一旁,便有太學官員上前宣布規則,考學時間一個時辰,漏刻為準。內侍們四出發下卷子,卷子上業已命人譽好兩道題目。
許莼原本面色蒼白心中打鼓,但低頭一看到兩道題目,心內忽然大定。這上頭兩道題,一道是策論,論“算緡告緡法”之得失。這題他會盛家為海商,明明豪富,卻時時謹慎,小時候他不解問過祖父,如此豪富,為何還要低調謹慎。
祖父當時就舉過這漢時的“算緡”法來舉例,另又有明時沈萬山之例,語重心長和自己說了道理,當權者只手翻覆,財富積蓄流失也不過是朝夕之間。
而前些日子看卓吾先生的書,他便含糊著寫了“算緡告緡法”,大著膽子點評了一番,九哥在上頭畫了幾個圈,倒沒說他說得不對,只列了幾本書讓他去找來看,他找了來看了幾本,還說要重新寫一份給九
哥呢。
如今將這“算緡告緡法”前因后果寫了,漢行此策后的利弊再寫了,也比交白卷好了
另外一道對他來說就更簡單了竟然是數算題今有一府,每年收鹽茶酒專賣收銀若干兩,商稅若干兩,義倉收稅若干斗,麻絹收各若干匹,其中以絹麻折代勞役若干匹,另有江河港口竹木抽分若干兩,問其府丁口數約幾何
這題他也會啊
鹽茶酒為專賣,和稅無關,商稅為商戶上繳之稅,和人丁無關,竹木抽分為過路的稅,和人口無關。因此這些數字全是迷惑用的真正和丁口有關的,是義倉收到的糧稅,人丁粟米三石,也可折為
絹麻布二匹,而服勞役者也可以絹麻折代服役,需要減去。這么一除一減,丁口數就出來了
許莼心中精神大振,筆下如飛,開始在稿紙上先草算起來。
在側對面的簾后,謝翊站在那里,看著許莼眉飛色舞幾乎要飛起來一般,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蘇槐在一旁湊趣道“著六順去和那幾個服侍許小公爺的書童去打聽清楚了,確實沒挨打,倒是一張嘴說得太夫人忘了生氣,只一心想著如何和盛家再走動親密些了。
謝翊道“他于這人情世故上,倒比朕通透些。大抵也是盛家商戶人家,凡事只看結果賺不賺,低低頭彎彎腰不妨事,教得他也委婉行事的脾性。朕從前若是肯退一步
他到底沒說下去,心中想著,朕若是低頭退步,只怕早就成了掛在皇廟里頭的“先帝”了。
如今看著人沒事便好。孝字當頭,他知道不吃眼前的虧便好,來日方長。這場考試原本就是為著許莼才辦的,否則誰費心去管太學這些閑事呢。他又看了一會兒,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