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體弱多病,他到底也是個光風霽月的人,他身上的氣質和他母親像極了,干干凈凈的,不爭不搶,卻好像什么都擁有了。
“來了,都看看你小時候住的地方。”宣帝招呼他。
傅禹修環視了一圈,這是他母親身前居住的宮殿,但那時候這里有母妃在,自然有家的感覺,現在,對他而言不過是冰冷冷的皇宮而已。
父子兩在院中涼亭對坐,皇帝親自為傅禹修倒了一杯茶,傅禹修端著茶杯目不斜視,宣帝卻是一副感慨萬千的模樣。
“你母親,是個灑脫的人,這方天地不屬于她。”
宣帝開口,忽然苦笑了一下,繼續說:“所以她以那樣的方式離開了,到底是對朕,對你這個親生兒子,也能狠下心來割舍。”
傅禹修桌下的手瞬間緊握成拳,目光死死盯住對面還在抒情感慨的皇帝,他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這樣的話?
如果當年自己不是躲在角落里目睹了事情的真相,那么他今天聽到的,也只會是容妃受母族牽連上吊自殺,成了宮中禁忌,是不是會和所有人一樣,相信母妃是畏罪自殺,以為她根本不在乎自己。
可真相呢,根本不是這樣的,他至死也不會忘記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就是眼前這個人,親手殺死了母妃!他是自己的殺母仇人!
似乎察覺到傅禹修渾身泛起的殺氣,宣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父皇知道這些年你受苦了,但是父皇沒辦法。
你也知道,你外公唐國公始終不肯幫朝廷對付方辰,那是個反賊啊!父皇就是想保你,朝野內外多少雙眼睛看著,父皇不僅是你的父親,更是宣朝的皇帝,冷落你也是對你的一種保護,你要體諒。”
傅禹修木然地躲開他的手,眼里不僅沒有絲毫的誠惶誠恐,反倒是被一種恨意取代。
看他這樣子,宣帝坐了回來,語氣也變得冷硬起來:“你就是恨朕也沒關系,身為皇子,卻口不能言,不通文武,宣朝不養廢物,你最好搞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不屬于你的東西,你沒資格指染!”
本來想給點好處安慰一下,卻沒想到他如此不知好歹,宣帝那點僅存的耐心早就被消磨得一干二凈。
“沈若婳這個女人只能是太子的,朕會給你補償,只要你開口,都城無論哪家宗室之女,朕都可以為你賜婚,復你爵位,太子是良善之人,只要你讓步,他會保你后半輩子無憂。”
原來這就是今天叫自己來的目的,傅禹修看著眼前這個人,同樣是自己的父皇,說出的話卻如此冰冷刺耳。
“休想。”
這是傅禹修今天在木牌上寫的第一句話,只有兩個字,卻有千金之重。
宣帝接過,突然氣極而笑,拿著那木牌差點拍到傅禹修臉上,“休想?誰給你的自信說出這樣的話?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你還能活幾年,太醫的診斷你沒看嗎?而立之年!你還要娶沈若婳,你到底想干什么!讓她為你守寡嗎?”
傅禹修撐在桌子上的手突然一抖,心臟絞痛,讓他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煞白起來,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因為這種絞痛他承受了十年!
怎么會?自己一直控制得很好,郎中說只要好好調養就不會復發的。
目光緩緩停留在剛剛自己喝過的那杯茶上,瞬間明白了什么,傅禹修捂著絞痛的胸口不可置信地抬頭,卻只見宣帝,自己的父皇,高高在上.......
宣帝看著對面傅禹修因為劇痛而蜷縮的模樣,好整以暇地繼續端坐,依舊是那個不怒自威的宣朝帝王,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朕說過,人要認命,不要肖想不屬于你的東西,朕現在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說吧,你要什么?”
傅禹修手抖得厲害,抓炭筆的手幾次都握不住,更別說寫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