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上去是人在駕馭著舟,但實際上卻是舟在承載著人,舟無人駕馭便會四處漂泊,漫無目的。而人要是沒有了舟也將無法渡河,寸步難行。
所以在他看來,君與臣不僅僅是屬從,更是合作關系,只有同心協力方能抵達對岸。
至于最不起眼的百姓,在葉塵的眼中卻是最為重要的。
表面上誰是出于最下層,無論是誰都可以凌駕其上,但那是在水面平靜的情況下。
如果有一天突然翻涌起水浪的話,那么無論是舟還是舟上的人,都會有著傾覆的危險。
當人身處高位之時很容易會忽視看似渺小的東西,但正是最下層最基礎的東西往往才是真正重要的。
就像是房子的地基一樣,雖然地基埋在地下,但若是地基不穩,再華麗的高樓也不過是過眼云煙,無法長久屹立,說塌就塌了。
水可以包容一切,承載一切,但卻也能夠隨時將壓在身上的船只給掀翻。
正所謂,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嬴政是一個很自信,也很有抱負的一個人,總想要爬到更高的地方。
這種奮進的精神是好的,但這樣的人往往會忽視腳下,只顧著自己往前跑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跟上。
若是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會埋下隱患。
聽到葉塵的一番話,嬴政看著那副畫,輕聲自語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沉默了幾息,隨后說道:“先生不愧儒家之人,此言與墨子的民貴君輕,倒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葉塵聞言,稍微思量了一下說道:“魯哀公曾問于孔子,曰:“寡人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寡人未嘗知哀也,未嘗知憂也,未嘗知勞也,未嘗知懼也,未嘗知危也。”
孔子答:“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而不至矣?
陛下可知此典故?”
聞言,嬴政的神色也是嚴肅了起來,開口道:“此典朕當然知曉。
當初魯哀公不知何為危,所以才詢問孔子。而孔子則將民比作水,君王比作舟,舟行水上隨時都有可能傾覆,這便是危機。”
說到這里,他將目光挪到對方身上,接著道:“然,朕亦乃不知危亡之人?”
葉塵面色不變,回道:“陛下遠勝于魯哀公,所以他都能夠明白的事情,您自然也應該清楚。”
聽到這話,嬴政也沒有再說什么,在看了一眼對方之后站起了身子,然后又用手指點了點之前的那副畫,開口道:“此人,名列一甲之外。”
“陛下英明!”
葉塵微微拱手,難得的捧了一句。
嬴政擺了擺手,說道:“行了,繼續閱卷吧。”
葉塵點頭,坐回了原處,翻開剩下的考卷繼續打量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其神色一動,目光直接停頓了下來。
眼前的這份考卷之上書寫著一條條整潔分明的策論,條例清晰,觀點更是一針見血,毫無一絲花哨。
隨即其視線微微偏移,只見那署名處,赫然寫著四個字——
沛縣蕭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