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這幅場景,他不是在丈量樓頂的邊界有多長。
他是真的要跳樓了。
他低頭,看了眼懷中的紅繡鞋,瞇了瞇眼,惆悵不自覺的溢出,但他卻哭不出來,哪怕心頭的淚再澎湃,也只能轉換成一句嘆息。
活著?吳梓不配。
終于,要解脫了。
他摸了摸鞋子,又將視線眺望到了天空,如同死亡回放一般,回憶著他灰色基調的一生。
......
他從小就是留守兒童。
是真正的留守,連爺爺奶奶都沒有的留守兒童,他們家很窮,窮到爸媽要去外地打工,一年回不來一次,回來一次,也就是急匆匆的給了他一筆錢,幫他交份學費,又急匆匆的走了。
他們說的很慘,要供吳梓讀書,所以得努力賺錢,可是吳梓就很疑惑,現在上學只要幾十塊錢,為什么這么點錢,還要出去賺呢?
他們不是賺不到錢。
只是不想照顧他而已。
只是小時候的吳梓并不知道這些,他媽媽在臨走之前,還交給了他一雙鞋,說是送給他的玩具。
這是繡著紅色花紋的鞋子,看著年代有些老舊,應該是媽媽結婚時穿的鞋子。
他抱著這對鞋子,送走了自己的父母。
然后心里想著,他們不帶走吳梓,是因為他成績不好吧。
所以獨自一個人生活的他,起初是很努力學習的,只不過沒學好而已。
他不至于吊車尾,又沒有到學習前列,正好到了老師們最不愿意管的“中間水平”。
這世上最不引人矚目的就是“平均分”。
他第一次覺得累了。
他一路升上了高中,學歷越來越高,可是爸媽回來的越來越少了,兩三年都不回來一次,只往他的卡里打錢,然后叮囑他要好好學習。
可吳梓聽見了。
他聽見電話那頭有孩子的聲音。
他從來沒有像當時哭的那么慘過,他緊緊地抱著手中的紅繡鞋,豆大的眼淚將艷紅打成了血紅。
從那天開始,吳梓就換了一個人,更加的沉默寡言,每天坐在教室的角落,渾渾噩噩的,從那天開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活。
可懦弱不會變好,只會引來更壞的結局。
他常日放在書包里的紅繡鞋被翻了出來,同學們拿著他的鞋子到處跑,嘲笑他居然把這么娘的鞋子放在書包里。
吳梓追著,打著,要從他們手里搶回鞋子。
他本以為東西是可以靠著搶,搶回來的,是電話里的那個孩子搶走了他兩個父母,是父母搶走了屬于他的童年生活。
可他卻搶不回他的鞋子。
他好累,累到眼睛只能瞇成一條縫隙,可疲憊卻還是從那小小的縫隙中溢出。
這是他第一次想死。
可他沒死成,因為他們最終還是把鞋子還給了他,因為張菲菲。
張菲菲是班里的班長,她喝制住班里的男生,然后拿回了鞋子,并成一排,放到了吳梓的手里。
她說:“不要再欺負吳梓了。”
她的聲音很好聽,她的名字也很好聽。
他喜歡上了張菲菲,可他又更討厭自己了。
因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張菲菲,她的男朋友應該是校籃球隊的隊長,或者是隔壁班考試第一名的班長,可以是學校里的任何一個風云人物,只是不可能是我。
這就是自卑吧。
自卑刻進了骨子里,讓他不敢靠近心中的女神。
生活是多線發展的,壞事還在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