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剜靈根,果真是其痛難熬。
他此刻雙耳嗡嗡作響,其實對阿嬈的怒吼是聽不大真切的,他低著頭輕聲說:“總會有辦法的。”
說完這句話,終于,他的身體驟然失去支撐,無力的倒在了冰棺上。
阿嬈靜寂良久,低頭看著自己滿掌鮮血的手,淹沒在黑暗里,就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了。
方歌漁本以為情緒已經危險到了這個地步的女魔君,必然不會容下云容。
可令人意外的是,她并未再動云容的命。
森然夜色里,她將手掌貼在他腹部間的傷口上,指間綻放出來的淡淡靈光竟然是天璽劍宗的治愈功法。
靈力緩緩灌入,止了鮮血。
一夜光景過去,趴在冰棺上與云容同睡的他自沉重疲倦的夢境中醒來。
醒來的第一時間,他將額頭抵在冰冷的霜棺上,感受到了其中安穩平靜的氣息,緊繃的雙肩才緩緩松弛幾分。
站在稀薄慘白天光里的阿嬈并未回頭看他,只是負在身后的手,指尖蜷緊蒼白。
“師尊,你我之間的游戲尚未結束,你便親手毀了你這一身修為,你說說,如今我又該找誰尋樂子去?”
風雪吹動著她的衣帶,纏繞在腕間的那根舊紅繩磨損嚴重,終于斷裂,被風雪帶向遠山之外。
她的目光漸遠,看著這滿目無盡山河,忽然一笑道:“師尊可是打算去那昆侖之巔,去尋傳說中的凈池為她療傷?”
他并未說話。
阿嬈終于從天光里轉身,逆光之下,她的容顏有些模糊不清,身后是漫漫泛起的一輪灰色太陽。
“師尊應該慶幸,我對你還有些許趣味之情,既然你對自己都這般殘忍無情,不去就賭上你自己與我設下一個約定。
若是你當真以這副凡人之軀,登上那座方外之境,天山海樓,你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云容的命我也可以給你,可若是你沒能成功抵達昆侖山……”
“那么你。”她一字一頓,無比清晰:“便要自愿成為我永生永世的囚徒,生死不由你,傷苦不由你,有權利殺你、讓你疼的那個人,都將只能是我。”
當今人間,妖魔開道,萬鬼同游。
莫說毫無修為的凡人,就連道法精湛的仙人也未必能夠在這場亂世之中安穩求活。
跨越這萬里山河,去尋那避世不出的山外之山,海外之海,簡直是癡心妄想。
昆侖凈墟不存于六界之中,就連仙尊祝斬都沉淪在這場禍亂之中,可唯有昆侖,在那縹緲不可知之地,無從觸及。
得道仙人、亂世魔頭都尋不到的地方,一個靈根殘缺,淪為凡人的劍主,如何能夠找到真正的昆侖。
這場賭約,本就設得極不公平。
可是他卻說:“好。”
存于未來的畫面迅速翻轉,最后定格成零星的畫面。
方歌漁看見那個男人在亂世之中,撐著殘劍,拖著冰棺,穿過山溪谷底,跨過流沙絕地,其中艱辛萬苦,自是不必多說。
妖魔橫行的人間并不太平,他每一次吸納靈力入體,震退妖魔,都會因為沒有靈根存納靈力,腹間的傷口總是會在戰后震裂開來。
這是一場累或不累都無路可退的絕望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