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類之間的情意都是飯桌上一杯一酒一菜吃出來。
雖說同桌而陌路,但被那碳火酒香一蒸,隔著重重煙火,聽她溫聲細語的夸贊之言,難免覺得對面之人很是親切和藹。
一聲大娘,自是順口而出。
握在他懷中的小白虎似是姿勢沒換好,身體發起了抖,四只小爪子也跟抽筋兒似的止不住。
貼在他胸口肌膚間的小胡須也是一顫一顫的,好像是……笑抽了。
女人端著茶盞的手指微僵,那雙不貪風月的清淺眸子微微惘然,顯然是被這忽如其來的親近稱呼給震撼到了。
她身邊一左一右的兩名護衛早已是滿面超脫,仿佛下一刻就要立地成佛了去。
女人放下手中茶杯,沉吟琢磨了一番。
心道她本就是想將這少年日后當成兒子養的,如今尚未開口。
他便是自覺的喊了一聲大娘,雖說‘大娘’與‘娘’之間的意義相差是大了點,但多少占了一個娘不是?
輩分沒差,年齡嘛……倒不如說這一聲大娘還將她喚得更年輕了些。
想到這里,女人面上釋懷,她推了推手中的盤子,舉手投足間皆是風度與精細:“好,就讓老身嘗嘗你的烤肉。”
那兩名護衛算是瞧出來了,她們家娘娘面子上是釋懷了,可里子可是還悶著氣兒呢。
這會兒的羊腿大鵝已經好了,百里安很是大方地挑了一只最大的羊腿給她。
再用小刀從烤得焦黃的大鵝上片了一塊最嫩的腿肉,放在女人的瓷盤里:“這家肉的肉質的確很是鮮嫩,其實吃這種肉不必放太多的作料,用最基本的鹽巴在淋上一層漿果汁,便十分的爽口好吃,都不用喝茶解膩的。”
聽他說得這般好,女人明顯起了幾分興致。
她夾起那一片油酥酥的鵝肉,放入口中,酥脆金黃的烤鵝被咬得發出咔嚓一聲誘人的聲響。
滾燙的油脂入唇激得她眉頭一蹙,似是被燙到了,眼瞳瞬間蕩起水意,一時間竟是看起來分外嫵媚幽深。
她屬貓舌的,吃不得太燙的東西,但這鵝肉烤出來的味道的確極好,齒頰生香,她從未吃過這般甜爽的鵝肉。
嘗了鮮味便不愿再像方才那般放回盤中干涼著。
她鼓起雪頰,小口小口將鵝肉吹涼,一口吃掉,然后輕咬筷尖,用那雙水霧尚未散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那巨大的羊腿,有些苦惱不知如何下手。
這般姿態,倒是再無方才的舉止優雅,慢條斯理,瞧起來反而更為真實可親。
百里安瞧她這副模樣便知平日里肯定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嬌小姐,他笑了笑,索性搬了板凳,坐到她身邊去。
“放肆!”一名護衛頓時臉色一冷,目光隱隱濺起憤怒的殺意。
女人也是不喜與人親近的性子,可轉念一想,這少年日后是要做她兒子的,對于這種‘母子’之間的天倫之樂,她應當提前適應學會享受才是。
她淡淡一個眼神掃出,止了護衛的話音,甚至主動騰了半邊身子出來。
看那少年用茶水帕子將手掌清洗干凈,再將那烤好的羊腿撕成一條條,身邊還配了一小碟方才他自己調好的果醬。
這小家伙心思倒是細膩。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百里安這個懂事‘晚輩’的伺候,也十分喜歡他的這份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