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盞冷涼的苦茶盡數澆淋在他的臉頰上,她面無表情地將茶盞扔回案上,淡淡道:“就這樣的廢物,也值得讓你恐懼這么多年?”
紅妝一臉震驚地看著寧非煙的行為,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可是魅魔一族世代侍奉的君主,就連二河河主也不敢對他心存半分無禮,她竟然膽敢如此大不敬……
……
……
百里安不能理解,像魔君這樣一個手段殘酷的女人,怎會對一只貓的執念如此深。
他本以為,魔君不過一時興起,將他當做玩物閑養逗趣,可當他被帶回冥殿之時,他才知曉魔君陛下對于養貓這件事,是無比認真的。
在朝暮殿時,百里安能夠看得出來,寧非煙其實是不喜歡養貓的,亦或者說她對所有的小動物都不感興趣。
寧非煙從不允許他上殿榻一步,若非紅妝念著青銅門時的那點子恩情,給他坐了一張小床,怕是日夜都得睡在那冷硬的石地上。
可是到了冥殿,待遇卻是全然不一樣了。
魔君一聲令下,冥殿內的陳設在頃刻之間盡數給換了,游龍雕花的墨玉古床,堇色帷幕紗帳重重如云,殿內新添了三十七盞琉璃燈。
就連地板上也鋪上了一層織錦軟毯,一只腳落上去,如踩在云端之上。
原本森然冷清的冥殿,幾番精心收拾下來,春光滌蕩,暖殿生香。
遣退了殿中閑雜人等,女魔君懶散地蹬了鞋襪,抱著百里安,毫無避諱地將他帶上了千古以來無人敢近的君之臥榻,悉心為他處理身上的傷勢。
殿中奇珍之藥并不缺乏,在山谷之中與寧非煙一戰的傷勢一直并未得到治療,胸腹的那一刀貫穿之傷拖久了甚至隱隱有些化膿的跡象。
鮮血的味道并不好聞,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在意,將窩成小小一團的百里安放在光裸的腳背上。
她用濕巾動作輕柔地將他毛發間的血跡擦拭干凈后,這才開始上藥處理傷口。
她束好的青絲長發不知何時解了,千絲萬縷地順著她的肩頭垂落,輕柔的發絲落在他的身上。
淡淡的光暈下,她眉目盈盈,皓容如玉,褪去了慣有的陰毒鋒利,此刻這張面容里難得多了幾分安靜的乖巧。
百里安仰著腦袋,對上她那雙沉玉般墨黑的眼眸,正在朝他淺笑吟吟。
一時間,他有些不能理解,對面一只貓尚且能夠笑得這般清淺干凈的一個人,怎么會是令六界都為之敬畏恐懼的女魔頭呢?
身上的傷勢很快處理好,爪下的肌膚甚是柔軟溫暖,是活人的體溫。
她放下濕巾與藥,取來干凈的帕子將手掌間的血跡擦拭干凈,又拈花來一塊芙蓉糕,放在百里安的唇邊,兩眼彎彎地看著他,道:“小白,這是你最愛吃的芙蓉糕,嘗嘗看。”
對著這張笑容,百里安心中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乖乖張口咬了一小口,軟酥的口感一下在舌尖泛濫開來,這芙蓉糕制作得相當細膩。
只可惜,他嘗不出什么甜與苦來。
小口小口將一塊糕吃下,又被她喂了一口溫茶,肚子就隱隱地開始有些不舒服了。
變成貓后,百里安保留了大部分的尸魔特征,比如沒有味覺,對于人類的食物無法消化。
但又有些地方與人身時不同,比如身為貓兒,他會時而犯困,許是尸珠被封印的緣故,他的精神會十分虛弱。
意識逐漸開始疲倦迷糊,很奇怪,自入魔界以來,百里安的精神一直都出于高度緊繃的狀態,雖說他與寧非煙有著那一份契約關系,但自始至終他都對她十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