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處處透著詭異的安靜,苑落外緣,種滿了潔白的芳花無數,瑩然秀致,花木扶疏,幽雅綻放,一簇接一簇,在夜間盛放,足足遙開了三里地才肯罷休。
三里之圍,俱是夜間夢曇之花。
苑中屋舍,燈火通明,透過淡薄的窗紗,能夠依稀看到對影三人。
但如若是要想接近那間屋子,無異于要穿過這片白色的花海。
百里安停下來腳步,看著那片花海露出沉思的神色。
寧非煙身影不停,漫步而去,很快身影被花海映得有些模糊。
百里安皺了皺眉,心道這片花海分明有異,此刻她重傷再身,為何還能毫不設防地走進去。
難道就因為那屋中有一人是她的娘親嗎?
并未遲疑思考太久,百里安很快也追入花叢之中,緊緊跟在寧非煙的身后,低聲道:“此地有些奇怪。”
寧非煙回眸朝他一笑,失去血色的嘴唇蒼白憔悴,她此刻看起來就像是一朵即將開到盡頭快要慘敗的花。
她說:“既來之,則安之,世間事大抵都是生死總相依,幾日前,我方出玄庭洞府,還以為求得一道自解的生機,險中求來腰纏萬貫的改命機緣,卻不曾想,死境就在眼前。”
“如此想來,詭異與危險里說不許也藏著讓人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寧非煙也未能看穿此境所藏玄機,但她知曉,從北淵森林出來的母親,可沒有這般本事來裝神弄鬼。
身后百里安緊步相隨,可兩人之間的氣息卻詭異得越來越遠,仿佛一下子被分離到了兩個世界之中。
風過林梢,在一片搖晃的浮光中,花間起大霧,或明或暗,只能夠辨清周圍景物的大致輪廓。
渺渺花霧久滯不散,飄渺如煙,寧非煙纖細窈窕的背影漸漸被冷白的霧色所吞沒,復而不見。
百里安瞇起眼睛,并未驚慌。
直至寧非煙的氣息完全消失,天空上的殘月不知何時化成了滿月的形態。
他依然身處于一片潔白的花海之中,只是前方雅致的苑落卻是不知何時消失了。
百里安緩步走到花海的盡頭,花海以外,是一片雜草叢生的森林。
冷光,銀芒,月輝相互交映,照得這片詭異廣闊的夜之森林妖冶而神秘。
林木深重,巖脈起伏疊嶂,這絕非是冥洲王城里的該存在的風景。
百里安停下腳步,回首看了一眼曇花叢深之地,他眉若思索,忽然召出秋水劍,穩穩握在手中,將自己的掌心奮力劃破。
沒有絲毫疼痛感。
這也就是說,此刻他所見所聞所聽所感所悟,皆是幻想虛假的。
可是若寧非煙的娘親意有所求,有為何要設下如此迷陣來為難于她。
除非……送出那張便筏請帖的人,不是她的娘親。
那么,此刻他所看到的幻相之地,又是何方?
百里安心中方一劃過這個念頭,再次轉身之際,他的面前就詭異地矗立起了一方巨大的古碑。
碑文上寫著:北淵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