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目光從百里安身上收回,一只隱蔽在黑暗無人知的暗箭,無聲而歹毒隱在月光里,如輕羽,如微塵,速度卻是快過世上一切有形之物,破開空間,自百里安的背后穿膛而過。
笛聲驟然一停,滿戰場上的尸山邪魔,如同脫線的木偶,潰散倒地。
鮮血沿著玉笛緩緩淌落。
百里安慢慢放下手中玉笛,插在他身上的那根暗箭箭尾出的翎羽為斑斕幽色,取至余南方至毒之鳥,孔雀身上的一根毒羽所制。
箭羽上的幽色一點點的消散,毒意如流不給人絲毫反應的時間,注入百里安的身體之中,讓他整個背脊都陷入了麻痹的狀態。
百里安面無表情地從胸口抽出那根暗箭,看到自己的十指指甲都變成了烏黑之色。
他意有所感地回首,穿過長風黃沙,在一座殿宇檐牙上,捕捉到了一個一閃而逝的人影,瞧那人影輪廓,莫約是一名女子。
他的視線,逐漸被一抹陰冷死寂的幽藍色所整個覆蓋,隨之而來頭顱內傳來欲裂的劇痛,凌遲一般,一刀一刀地仿佛要將他的神識靈臺切碎。
擅于忍痛的百里安,對于這點程度的疼痛,并不能夠影響他的行動,烏青的嘴唇微微一動,隔著皇城中沉重的風沙,他輕緩平靜的聲音傳達到了司空懸的耳側:“不巧,從一開始,我也沒打算讓你見識到真正的中幽詭道之術。”
為他那雙殷紅目光所觸,司空懸心中莫名升起一種不安的寒意。
身為仙國異獸的孔雀羽毒,甚至更甚于魔界至毒惡獸窮奇,方才那只暗箭上的翎羽取自于孔雀身上含毒最深的一個部位,司空懸并不認為百里安還有任何反殺他的能力。
可冥冥之中,司空懸在無數戰場上錘煉出來的直覺告訴他在方才交手一戰之中,他遺漏了至關重要的一點。
然而還未等他細想,本就凄惶森戾的皇城戰場氣氛忽然變得沉重而壓抑,城外暗夜遠山里傳來悠長的狼嚎聲,空氣驟然凝滯緊繃。
天空上的血云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拂散,露出來的是一輪猩紅的緋月。
緋月之下,漸生出一種異常可怕的凝肅,那輪緋月忽然好似被人投入了一枚打破冰冷湖面的石子打破,那輪天上的緋月似是沉落了幾分,仿佛快要傾壓入城來。
即便站在城內,一仰頭幾乎都能夠看到那輪緋月表層月體上連綿地雄偉山脈的經緯與觸目驚醒的另一個世界。
一個恐怖的氣息從那個世界里跨越而來,血色的長夜中仿似有一雙魔鬼般狹長的眼眸,緩緩睜開,冰冷洞悉著整個世界。
饒是司空懸經歷過萬般死亡戰場,在感應到那道視線氣息時分,面上也是不由慘然變色。
一只蒼白漂亮,卻又隱隱含著幾分邪氣血腥的手穿過緋色的月光,朝著大地成虛虛合握之勢。
司空懸面色剎那煞白,胸膛下的心臟陡然傳來一陣難以明喻的劇痛,仿佛那只遙隔千里的手,在這一瞬冰冷地將他的心臟握在了掌心之中。
耳膜在飛快地鼓脹跳動著,血管中劇烈奔急流淌著的血液在耳中清晰可聞,未等那只手掌合攏而握,他便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臟震破,有滾燙的心血溢出。
擅于思考兩軍對陣的司空懸,頭一次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失去了思考的,對于站在這片天地間頂點的那個存在,思考與謀斷在她的面前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此刻的司空懸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逃!
前一刻還無比嘲諷愚弄魔族少君的膽小怯懦,這一刻他便體會到了與彌路一樣的恐懼之心。
手掌旌旗飛快翻轉,旗面上的圖陣千變萬化,呈陣列替死易位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