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暗自揣摩君心者,甚至隱隱覺得四河主不尊規矩擅自離城,魔君陛下其實并沒有眾人想象中的那般生氣,反而近日以來都心情極為不錯的樣子。
朝會之時,幾名魔官涉事犯錯,魔君陛下的懲戒處斷方式也少了幾分雷霆怒意,手段比之往昔也是溫和了不少。
一封封密函往冥殿中送去,影子回報寧非煙的行蹤距離魔州越來越遠,而魔君陛下的心情也是顯而易見地越來越好了。
仿佛四河主只要不歸來,陛下的心情就可以這么一直好下去。
深雪寒重,月陰子時,夜下的茶陵格外幽寂。
四野曠靜,近山蟬鳴已歇,只聽見蠓蛾撲撞葉扇的細簌聲,茶園里星星點點的螢火在晚風中明滅綴于野花間。
茶香拂面,百里安坐于陵道間,風過山野,荒草拂袖,青燈靜于足下,散發出明濛的清光,暈照衣擺。
古劍天策鈞山,斜插古道青石,偏厚的劍身縈繞著一縷若有若無的黑金色劍氣,在濛濛的清光之下,映出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百里安左手手掌搭在膝間,右手里躺著一只體態幼小的三頭妖鳥。
那只妖鳥正是鬼山之中,為插入司離胸前的那把誅天劍吸引過來辟鶿鳥。
辟鶿鳥在鬼山之中死過一回,俱滅的肉身借著中幽英靈紅櫻留下的胥印方才重聚。
它藏于印中數月有余,如今氣息也是養得極為充沛,能夠自由變幻身體形態的大小了,安靜蜷在百里安的掌心之中。
三只毛茸茸地小腦袋在不斷地輕輕啄著他的手掌心。
空空如也的掌心里,仿佛藏著什么美食一般,那三只腦袋爭先恐后地啄食著,不斷散發出歡愉的鳴啼聲。
辟鶿鳥以劍氣為食,曾出沒于東天神殿。
如今養在百里安的體內,未食劍氣,按常理來說,在被百里安放出來后,應當是自去尋劍而食。
可是出自昆侖的天策鈞山劍就在一旁,散發著宛若香餌般的劍氣。
辟鶿鳥卻視之不見,埋頭專心苦啄手掌心,仿佛能夠啄出一朵花來似的。
百里安食指輕輕一動,辟鶿鳥便立即停了下來。
看似細瘦實則蘊藏了可怕力量的小爪子乖巧地輕輕落站在他的指節間,歪著腦袋咕聲不斷。
百里安抬起手指,將辟鶿鳥放在自己的肩頭,舉目望天。
距離他邁入渡劫之境,已經半月有余。
凡人渡劫,脫離凡胎。
尸魔渡劫,跨生死陰陽,聚陰成珠。
可時至今日,除了腹下丹田里的那顆紫色尸珠變得更為凝實強大以外,百里安始終未能在自己的身體里感知到屬于自己的那顆尸珠。
反倒是藏于腹中尸珠里的那縷青色細蟒劍氣有著壯生之勢,靜伏與尸珠深處,卻未與珠內的魔氣發生任何沖突碰撞,反而一只相安無事地安穩浮游其中。
淡青深紫,一正一魔,兩般色澤,好似涇渭分明,相輔相成。
百里安試著以尸珠內的魔氣喂養這道劍氣。
卻發現那道劍氣避之不食。
百里安十分耐心,以靈識牽引劍氣,慢慢扯離尸珠,順著經脈節點,如蛇渡水,來到指尖繚繞。
安靜坐在他肩膀上的辟鶿鳥咕咕一聲,似是起了幾分興致。
百里安張口輕吐一口氣息,淡白色的靈力吐息落在了那道青色劍氣之中。
瞬間,如甘霖澆灑,那道劍氣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茁長,凝虛如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