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仙陵城中遇到的那個叫吳部的少年,一柄雷槍,腰懸木劍,自稱是天璽十三劍的未來傳人,自夸與白駝山上的天山劍石共鳴,感應到了鳶戾劍的劍魂。
若無宗主授意,在十三劍劍魂主人尚未隕滅的狀態下,定不會無故回歸天山劍石,任人感應。
既然吳部能夠感應到鳶戾劍的劍魂,那便意味著劍主羽已然放棄了錦生,視為隕滅。
錦生出身鄉野,長于天璽,是十三劍中年紀最輕,也是劍主羽最受重望的弟子。
一夜之間,云層跌于塵埃,被人期許眾望珍之重之地拿起,再又遭人輕易地棄之荒野,甚至連看都未來看他一眼。
心氣兒再大的人一時之間也難以爬起來重新振作。
百里安離去之時,在樹下逗留了片刻,他拾起出鞘黯淡的鳶戾劍,用衣袖擦去劍上的泥塵,然后歸鞘將劍放在錦生身邊。
他看著爛醉如泥的錦生,靜聲道:“天璽劍宗開山之日就在近期,我若是你,便拿起手中的劍,再去登一回那高不可攀的劍山,你年少孱弱時期都能挑戰的遠山,如今壯年,如何就覺得登不過去了?”
錦生沒有回答,醉得兩眼翻白。
但百里安知曉他聽得到自己說話,他沉聲道:“我在魔界見到了你的四師姐,她沒有劍靈,卻活得比任何人都要瀟灑,比世上任何一名劍客都要癡狂,她不為世名所累,所以強大,若是顧忌東西南北,那誰送你春夏秋冬。若你連這一點都參不透,你便沒有資格再執劍了,你這樣……”
說著,百里安撿起地上酒壇,將濁酒澆灑在失了劍魂的鳶戾劍上。
“渾渾噩噩逃避現實地爛醉下去,也挺好。”
身為朋友,百里安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不愿再多費口舌。
在旁等候許久的蝠妖見他御劍出發,十分識趣地變作一只蝙蝠飛至百里安的袖中安靜待著。
劍氣如虹,貫南澤。
一只小野狐趴在草堆里,抬起小腦袋,目光幽幽地看著劍光漸漸變得遙遠的天際,一雙幽藍豎瞳神色莫測。
它沒想到,自己重傷流落人間,陰差陽錯,竟是給這小鬼給救了下來。
這片山境,似乎就是他的窩巢了。
忽而,它腦袋上收攏藏進毛里的一對狐耳忽然咻得立了起來,簌簌抖動兩下,像是收到了什么某種指令似的。
小小一只野狐在無人注意的地方里,眼神露出極為強烈的不耐,以至于綁著粉紅蝴蝶結綢帶的半截尾巴在草叢堆里甩來甩去。
“吾輩為何要跟上去,將僅剩的精力浪費在這樣一只小鬼頭身上簡直愚蠢!”目光孤僻冷漠的小狐竟口吐人言,聽聲音竟似少女。
她宛若自言自語般地開了口,因為四下無人,自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兩只尖尖的狐耳再次抖動兩下,它噗嗤嗤地吹動著小嘴邊的兩撇小胡子:“他是你的目標,不是吾輩的目標,吾輩傷重至此,連化形都難維持,澤國千里迢迢,吾輩不會御劍更無法飛行,你要吾輩如何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