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棋盤的大小剛好與整個水塘的面積相等,黑白棋子遍布,狄飛驚露出水面的頭頂,恰似中心一子,而他的雙手在水面之下掐出了奇異的指訣。
這整個“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困頓奇門大陣”,最為玄奧,最具殺力的位置,并不是在林子里那些設置了最多機關的地方,而是在這棋盤之側,在狄飛驚觸手可及的地方。
如果有人能夠闖過林中所有的布置一路殺到這里來,只要擊碎棋子,就能夠啟動這最后一著……非我之我。
入陣者所看到的過去,甚至未來的自己,并非完全的虛幻,而是陣勢映照人心所化,只要心緒中有一點驚畏、疑懼,那些影像都會立刻擁有真實的力量,自傷自伐,殺身殺心。
印訣一成,方云漢的動作果然緩下。
狄飛驚再運“眼刀”,但那一刀只在空中停頓了不足一息,他瞳孔方自擴展,尚未迸發氣芒,銀白刀刃就繼續斜斬而來。
此一刀之下,更揮散出一種無畏無懼、無我無敵的氣焰,刀氣暴漲,長刀在空中劈出一道轟鳴。
“怎會?!”
狄飛驚一聲驚叱,千斤墜、立錐之地、九幽沉降身法等大江南北十一種加速墜落的功夫一并展開。
他身子如同一枚從高處墜入水中的尖錐,猛然下沉沒入水中。
可是刀光斬水,方云漢睜眼一刻,刀意雄闊如潮,拔升到了一個讓他自己也有些出乎意料的絕峰,內息刀芒和真空刀氣重疊成一體,剛猛無儔,整個水塘都被他這一刀砍成了兩半。
水塘里的水流從中間斷開,左右兩邊轟隆隆炸起了水柱大浪,甚至露出了水塘底部和四壁的泥土。
有那么一瞬間,水塘里所有的水,都被這一刀激上半空,塘底淤泥出現了一條不知深達幾許的長長刀痕。
然而,水塘底下居然空無一人。
轟隆作響的水柱又砸回塘中,方云漢一步跨出,伴隨著水浪沉入塘底。
這個水塘六尺見方,深不足九尺,方云漢很快就在塘中搜索了一遍,刀刃掃過四壁,刺入塘底,沒有發現任何機關存在的痕跡。
只找到了一塊破布。
嘩啦!
方云漢跳上岸邊,刀尖上挑著那塊發紅的破布,看著波浪未休的水塘,一動不動,過了良久,才輕咦道:“水遁?”
黑白林的陣法徹底被破,林子里的人終于可以清晰的辨別方向,確認大致的時辰。
此時日在中天,時在正午。
東京汴梁,一場血戰正在朗朗晴日之下展開,六分半堂總堂主雷損,率領第三、七、八、十堂主,請出總堂供奉高手“后會有期”,帶著四百名弓箭手,三百名先登敢死之徒,攻打金風細雨樓總部所在的天泉山。
金風細雨樓節節潰敗,幾乎被打上山頂,只能倚靠四樓一塔的陣地苦苦支撐。
刀南神率領潑皮風部隊試圖援救,卻在半路被傅宗書指派龍八太爺及相府的侍衛攔截。
眼看著就連天泉山上四樓之一也要被攻下的時候,六分半堂二堂主雷動天、四堂主雷恨負傷而來,緊接著,蘇夢枕率人歸來。
朝中刑部總長朱月明、神侯府名捕追命、皇宮中的侍衛統領舒無戲先后趕到,或嚴辭、或緩勸,雙方對峙將近半個時辰后,雷損撤退。
身為六分半堂的總堂主,雷損是一個很有耐心,很有定力的人,他之前帶人攻打天泉山的時候,沖鋒出招,也都顯得不急不緩,見到老二,老四負傷過來匯報情況,他還面不改色,跟金風細雨樓對峙的這小半個時辰里面,他也在言語上見招拆招。